醉公子
別是愁滋味,被冷香消矣。風浪一番過,心情近若何?醉也應難醉,睡也應難睡。聽盡一更更,砧聲和雁聲。
別是愁滋味,被冷香消矣。風浪一番過,心情近若何?醉也應難醉,睡也應難睡。聽盡一更更,砧聲和雁聲。
秋來無處不銷魂,篋里春衫半有痕。到眼云山隨處好,傷心耆舊幾人存。
扁舟夜雨時聞笛,落葉西風獨掩門。十載江湖生白發,華年如水不堪論。
我昔孟冬南渡江,江潮始落呈崖棱。
舍人開篋示我詩,入手但覺云霞蒸。中流叩舷誦石鼓,力與水勢爭吰噌。
暮投山店四肢惰,山閣憑空見星火。絕壁云陰腳下生,徹夜江聲枕上過。
月落聞馬嘶,門外風色寒。霜清萬木秀,霽景明林端。
紆回七十里,下見漕河乾。練湖草動北風起,白塔朱樓照湖水。
黃沙撲面人卻行,車輪格格官路平。寒天日落四山紫,疲馬向城時一鳴。
江陰古寺遇人寡,雙柏婆娑雪沾灑。天風振柯龍自吟,佛殿陰陰夜飄瓦。
興來著屐君山巔,側身四望心茫然。日光海氣伏不動,時見空中生紫煙。
當時相樂自如此,別來蹤跡東西水。故人身直承明廬,石室三年讀秘書。
豈是文章貴敏疾,高文典冊用相如。吾兄今詩伯,長歌動光彩。
鼓柁東南征,所見足吁駴。胸中五岳起未平,更賦高邱望遠海。
零露漸野草,湛湛朝欲晞。日出城隅路,清風吹我衣。
窈窕秦川女,厭浥獨行時。朱顏發光澤,灼灼映晨暉。
徒懷抱柱信,相逢終自疑。不惜千金佩,何由通我辭。
寸心一不諒,枉負桑中期。
早秋嘗旨蓄,數莖味猶正。酸咸歷四時,終存歲寒性。
舊恨陽臺已斷腸,舞衣歌版對空床。小蠻去后朝云老,春雨青鐙夜正長。
鹿馬無定形,白黑隨轉移。況此磊落人,心跡難自持。
高才世不容,孤立尚相疑。眾中獨見親,謠諑固其宜。
素心茍不愧,人言亦何為。傷茲不肖身,波累并朋知。
勞生無百年,多難使人悲。
因緣幸出世,水草屬前身。飽食無多欲,微軀易困人。
空檐喧夜市,古壁動凝塵。消息涼風早,浮生太苦辛。
有懷京師上元,與韓叔夏司諫、王夏卿侍郎、曹仲谷少卿同賦。
紫禁煙花一萬重,鰲山宮闕倚晴空。玉皇端拱彤云上,人物嬉游陸海中。 星轉斗,駕回龍。五侯池館醉春風。而今白發三千丈,愁對寒燈數點紅。
公下世。此詞,公之絕筆也
斜紅疊翠。何許花神來獻瑞。粲粲裳衣。割得天孫錦一機。 真香妙質。不耐世間風與日。著意遮圍。莫放春光造次歸。
政和間,余卜筑宛丘,手植眾薌,自號薌林居士。建炎初,解六路漕事,中原俶擾,故廬不得返,卜居清江之五柳坊。紹興癸丑,罷帥南海,即棄官不仕。乙卯起,以九江郡復轉漕江東,入為戶部侍郎。辭榮避謗,出守姑蘇。到郡少日,請又力焉,詔可,且賜舟曰泛宅,送之以歸。己未暮春,復還舊隱。時仲舅李公休亦辭舂陵郡守致仕,喜賦是詞。
五柳坊中煙綠,百花洲上云紅。蕭蕭白發兩衰翁,不與時人同夢。 拋擲麟符虎節,徜徉江月林風。世間萬事轉頭空,個里如如不動。
薝卜花中燕子飛,旌旗小隊到招提。客車陸續氈重席,僧饌雍客藿間藜。
文奕已先元墅奪,詩壇漸壓魯山低。歸來醉步誰扶杖,月在牛欄西復西。
士君子之處世,貴能有益于物耳,不徒高談虛論,左琴右書,以費人君祿位也。
國之用材,大較不過六事:一則朝廷之臣,取其鑒達治體,經綸博雅;二則文史之臣,取其著述憲章,不忘前古;三則軍旅之臣,取其斷決有謀,強干習事;四則藩屏之臣,取其明練風俗,清白愛民;五則使命之臣,取其識變從宜,不辱君命;六則興造之臣,取其程功節費,開略有術;此則皆勤學守行者所能辨也。人性有長短,豈責具美于六涂哉?但當皆曉指趣,能守一職,便無愧耳。
吾見世中文學之士,品藻古今,若指諸掌,及有試用,多無所堪。居承平之世,不知有喪亂之禍;處廟堂之下,不知有戰陳之急;保俸祿之資,不知有耕稼之苦;肆吏民之上,不知有勞役之勤:故難可以應世經務也。晉朝南渡,優借士族,故江南冠帶,有才干者,擢為令仆已下,尚書郎、中書舍人已上,典掌機要。其余文義之士,多迂誕浮華,不涉世務,纖微過失,又惜行捶楚,所以處于清高,蓋護其短也。至于臺閣令史,主書監帥,諸王簽省,并曉習吏用,濟辦時須,縱有小人之態,皆可鞭杖肅督,故多見委使,蓋用其長也。人每不自量,舉世怨梁武帝父子愛小人而疏士大夫,此亦眼不能見其睫耳。
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帶,大冠高履,出則車輿,入則扶侍,郊郭之內,無乘馬者。周弘正為宣城王所愛,給一果下馬,常服御之,舉朝以為放達。至乃尚書郎乘馬,則糾劾之。及侯景之亂,膚脆骨柔,不堪行步,體羸氣弱,不耐寒暑,坐死倉猝者,往往而然。建康令王復,性既儒雅,未嘗乘騎,見馬嘶噴陸梁。莫不震懾,乃謂人曰:“正是虎,何故名為馬乎?”其風俗至此。
古人欲知稼穡之艱難,斯蓋貴谷務本之道也。夫食為民天,民非食不生矣。三日不粒,父子不能相存。耕種之,茠鉏之,刈獲之,載積之,打拂之,簸揚之,凡幾涉手,而入倉廩,安可輕農事而貴末業哉?江南朝士,因晉中興而渡江,本為羈旅,至今八九世,未有力田,悉資俸祿而食耳。
假令有者,皆信僮仆為之,未嘗目觀起一壟土,耘一株苗;不知幾月當下,幾月當收,安識世間余務乎?故治官則不了,營家則不辦,皆優閑之過也。
古之學者為己,以補不足也;今之學者為人,但能說之也。古之學者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學者為己,修身以求進也。夫學者猶種樹也,春玩其華,秋登其實;講論文章,春華也,修身利行,秋實也。
人生小幼,精神專利,長成已后,思慮散逸,固須早教,勿失機也。吾七歲時,誦《靈光殿賦》,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猶不遺忘;二十之外,所誦經書,一月廢置,便至荒蕪矣。然人有坎壈,失于盛年,猶當晚學,不可自棄。孔子云:“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魏武、袁遺,老而彌篤,此皆少學而至老不倦也。曾子七十乃學,名聞天下;荀卿五十始來游學,猶為碩儒;公孫弘四十余,方讀春秋,以此遂登丞相;朱云亦四十,始學易、論語;皇甫謐二十,始受孝經、論語:皆終成大儒,此并早迷而晚寤也。世人婚冠未學,便稱遲暮,因循面墻,亦為愚耳。幼而學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學者,如秉燭夜行,猶賢乎瞑目而無見者也。
學之興廢,隨世輕重。漢時賢俊,皆以一經弘圣人之道,上明天時,下該人事,用此致卿相者多矣。末俗已來不復爾,空守章句,但誦師言,施之世務,殆無一可。故士大夫子弟,皆以博涉為貴,不肯專儒。梁朝皇孫以下,總丱之年,必先入學,觀其志尚,出身已后,便從文史,略無卒業者。冠冕為此者,則有何胤、劉瓛、明山賓、周舍、朱異、周弘正、賀琛、賀革、蕭子政、劉稻等,兼通文史,不徒講說也。洛陽亦聞崔浩、張偉、劉芳,鄴下又見邢子才:此四儒者,雖好經術,亦以才博擅名。如此諸賢,故為上品,以外率多田野間人,音辭鄙陋,風操蚩拙,相與專固,無所堪能,問一言輒酬數百,責其指歸,或無要會。鄴下諺云:“博士買驢,書券三紙,未有驢字。”使汝以此為師,令人氣塞。孔子曰:“學也祿在其中矣。”今勤無益之事,恐非業也。夫圣人之書,所以設教,但明練經文,粗通注義,常使言行有得,亦足為人;何必“仲尼居”即須兩紙疏義,燕寢講堂,亦復何在?以此得勝,寧有益乎?光陰可惜,譬諸逝水。當博覽機要,以濟功業;必能兼美,吾無間焉。
十五好詩書, 二十彈冠仕。 楚王賜顏色, 出入章華里。 作賦凌屈原, 讀書夸左史。 數從明月宴, 或侍朝云祀。 登山摘紫芝, 泛江采綠芷。 歌舞未終曲, 風塵暗天起。 吳師破九龍, 秦兵割千里。 狐兔穴宗廟, 霜露沾朝市。 璧入邯鄲宮, 劍去襄城水。 未獲殉陵墓, 獨生良足恥。 憫憫思舊都, 惻惻懷君子。 白發窺明鏡, 憂傷沒余齒。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萬鑿 一作:萬擊) 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渾不怕 一作:全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