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雜詩 其九十六
少年擊劍更吹簫，
劍氣簫心一例消。
誰分蒼涼歸棹后，
萬千哀樂聚今朝。
少年擊劍更吹簫，
劍氣簫心一例消。
誰分蒼涼歸棹后，
萬千哀樂聚今朝。
年少時舞劍弄簫意氣風發，如今劍氣和簫音所代表的豪情與柔情都已消散。誰能料到在這凄涼的歸舟之后，萬千的喜怒哀樂都匯聚到了今朝。
擊劍：舞劍，代表豪情壯志。
吹簫：吹奏簫管，常象征柔情。
一例消：全都消散。
分（fèn）：料想。
歸棹（zhào）：歸舟。
龔自珍的《己亥雜詩》創作于1839年，這一年作者辭官南歸。他一生渴望變革，卻仕途坎坷，抱負難酬。此詩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回顧自己的人生經歷，抒發內心復雜情感之作。
這首詩主旨在于感慨人生的變化與情感的復雜。其突出特點是情感真摯，通過意象和對比手法，將年少與如今的心境鮮明展現。在文學史上，體現了龔自珍詩歌獨特的抒情風格和對人生的深刻思考。
頻年走離亂，忙苦落落景。浮家去復還，生理紛不整。
有身著無處，遇事到輒屏。冥然如醉心，閱歲良未醒。
披衣坐愁夜，月露共清永。緬懷顏段流，抱義心炯炯。
臨?？煜鹊?，疾甚涉夷境。全生豈不樂，王事有綱領。
嗟今肉食謀，捕賊如捕影。王師苦摧傷，敵騎困馳騁。
朝廷信多賢，一死誰敢請。不知覆轍改，安敢傾夏拯。
歸休及秋風，墓槚痛瞻省。念茲家國遙，有淚漲清潁。
黃巾蔽行路，關戶晝猶警。何當收戈鋋，禁暴但制梃。
林泉倘可卜，名字忌丹柄。
一麾局促楚江東，時喜鄰藩好信通。
坐厭文書朱墨里，靜思談笑圣賢中。
浮甌小試茶膏白，照眼分嘗荔子紅。
想見髙堂分鳧鶩，競追樂事賞年豐。
悠悠乘墜寄舟車，與世真成一夢蘧。
苦憶曉更鼉報鼓，喜逢秋遠雁橫書。
江山似與詩人助，水月應知靜者如。
投老得歸隨處樂，獨醒尤笑楚三閭。
闔閭城南荒之丘，昔誰葬者孫豫州。
久無過客為下馬，時有牧童來放牛。
居然珍寶出光怪，識者夜見蹤其由。
玉環金碗到城市，土花不蝕余千秋。
州家廉問亟封守，賊曹掩骼窮奸偷。
已知其中有可欲，亦恐未免無窮憂。
當時義師奮四海，少日已無袁與劉。
英雄異世凜如在，暴露無乃為神羞。
人生浮脆無可料，螻蟻烏鳶從所求。
高陵勸爾一杯酒，自古南山能錮不。
無馬假犢車，豈必朱丹轂。駕言暫出游，寫憂慰窮獨。
尋芳不見花，宿莽埋槲樕。區區十里間，良友始追逐。
晤語得正人，頗欣富方谷。書齋大蕭條，四面少林麓。
欲作納涼亭，因茲出求木。履橋雖云安，欹柱恐顛覆。
臨深念垂堂，徒行漫捫腹。道險能摧輪，畏聞聲轆轆。
形骸久衰憊，搖幾屢顰蹙。五方民雜居，瀕澤非廣谷。
雞犬或相聞，要知是荒服。跋涉頻問津，引領主人屋。
老稚俱迎門，擊鮮饋豚肉。日暮途修阻，還轅不辭速。
吻燥藉醇醪，糊口資??粥。翌日覩新詩，珠璣圓且熟。
可追寶劍篇，髙誦素靈哭。
苦為捫蘿行，正坐愛山癖。
振衣云中樹，洗耳泉上石。
稍尋優缽林，偶旁瞿曇宅。
溪橫走羊腸，山轉回龍脊。
兩難伴榰笻，二老共飛錫。
望迷落葉秋，坐斷蒲團夕。
云歸遶窗明，香盡出簷碧。
希聲發巖竇，妙觀生墻壁。
塵緣苦椎板，勝事成今昔。
離家月垂鉤，歸路月掛壁。
師今一帆輕，我向百里役。
船子罷持橈，趙州行驀直。
安居豈是安居地，木偶漂來且庶幾。
日向柳邉回晚照，雨隨云去斂余扉。
相逢又說分新火，孤坐誰憐尚袷衣。
試破泥頭開煮酒，菖蒲香細蠟花肥。
我昔貧時冬少袴，四壁亦無惟有柱。
自從腳蹈官職場，暖及奴胥妻子飫。
線因針入敢忘針，入室古云當見妬。
云衢跌足泥淖寒，涕泣牛衣復如故。
銜恩省咎到骨髓，萬罪一愚難自恕。
山深坐覺困煙瘴，天闊日思沾雨露。
性中不愛賓客詩，亦或未然工部句。
文章誰謂不得力，陋儒豈是冠相誤。
長江送客靜波瀾，路入回溪第一灣。
石瀬橫陳潮力減，風檣陡轉櫓聲閑。
驅除方寸無窮事，領略平生未識山。
自笑疏慵似中散，政宜拓落水云間。
秋曦上觀闕，晨騶散蜂衙。
追隨我輩人，偶到蓬萊家。
主人心遠塵，門無車馬嘩。
峰巒生幾棐，圖書亂籖牙。
午簟瑯玕清，莼甌薦流霞。
坐令秋風思，悠悠起天涯。
微官浪自縛，霜蔓縈寒瓜。
愛子庭宇靜，同官謝紛華。
寓意語成劇，忘機慮乃賒。
得酒且復盡，昏林欲藏鴉。
輕雷不成雨，風砌旋搘床。
山亂云行曲，樓髙月路長。
柴門非故國，戎馬尚他鄉。
笳鼓悲清暝，關河思不忘。
地勝官清人更幽，公田政足辦槽丘。
吏情厭問可不可，世事但從浮自浮。
綠蓋紅粧供客笑，黃雞白酒為君留。
慣傾老瓦陪田父，髙會端如飫五侯。
平明解印暮投館，公事已如風馬牛。
報政僅堪書下下，結廬賸欲榜休休。
無名花草香隨路，得計禽魚水滿溝。
袖取向來朱墨手，按行松竹上滄洲。
吾廬豈不好，白日苦易夕。如何芳歲闌，尚此千里役。
乾坤一虛舟，浩蕩楚天碧。江山已在眼，道路修且隔。
風雨怕不休，波浪蹴天擲。船頭困九牛，屢挽不進尺。
人生造化間，有似風中翮。偶去還復來，胡為事形跡。
杜陵誅云師，韓子詛風伯。我已兩忘言，引觴聊自適。
壯歲追隨鬢已蒼，誰將勛業問行藏。
憐公惜莫雞群鶴，頋我凌兢虎質羊。
敗柳亦工喧暮雨，寒花直欲膩秋霜。
更謀濁酒窮清夜，明日山深木葉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