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旦寒慘澹，云日無晶輝。
當此歲暮感，見君晨興詩。
君詩亦多苦，苦在兄遠離。
我苦不在遠，纏綿肝與脾。
西院病孀婦，后床孤姪兒。
黃昏一慟后，夜半十起時。
病眼兩行血，衰鬢萬莖絲。
咽絕五臟脈，瘦消百骸脂。
雙目失一目，四肢斷兩肢。
不如溘然逝，安用半活為。
誰謂荼蘗苦，荼蘗甘如飴。
誰謂湯火熱，湯火冷如澌。
前時君寄詩，憂念問阿龜。
喉燥聲氣窒，經年無報辭。
及覩晨興句，未吟先涕垂。
因茲漣洳際，一吐心中悲。
茫茫四海間，此苦唯君知。
去我四千里，使我告訴誰。
仰頭向青天，但見雁南飛。
憑雁寄一語，為我達微之。
弦絕有續膠，樹斬可接枝。
唯我中腸斷，應無連得期。
冬日的早晨寒冷慘淡，陰云蔽日沒有一點光輝。正值歲末感慨之際，讀到你清晨起床寫的詩。你的詩中也多有苦意，苦在兄長遠別。我的痛苦不在距離，而是纏結在肝脾之間。西院有生病的寡婦（可能指亡妻或喪夫的親人），后床有孤獨的侄輩。黃昏時一場痛哭后，半夜多次起身難眠。病眼流出兩行血淚，衰老的鬢發如萬根銀絲。五臟的脈絡似要斷絕，百骸的脂肪都已消盡。雙眼失去一目，四肢斷了兩肢。不如突然死去，何必茍活？誰說苦菜黃檗苦？它們比蜜糖還甜。誰說熱水烈火燙？它們像寒冰般冷。之前你寄來詩，憂心詢問阿龜。我喉嚨干燥氣息阻塞，整年沒回復。讀到你晨興詩句，未讀先流淚。借此流淚之際，一吐心中悲苦。茫茫四海之間，這種痛苦只有你知。你離我四千里，讓我向誰訴說？仰頭望向青天，只見大雁南飛。托大雁帶一句話，替我傳給微之。琴弦斷了可用膠續，樹木砍了能接枝。唯有我心中腸斷，應無連接之日。
歲暮感：歲末的感慨。
孀婦：喪夫的婦女，此處可能指白居易亡故的妻子或其他喪夫親屬。
慟（tòng）：大哭。
溘（kè）然：忽然、突然。
荼蘗（tú bò）：苦菜和黃檗（一種落葉喬木，樹皮極苦），喻極苦之物。
澌（sī）：冰。
阿龜：白居易幼子白龜兒，元稹曾寫詩詢問其狀況。
漣洳（lián rù）：流淚的樣子。
此詩為白居易回應好友元稹《晨興》詩而作，約創作于中唐時期。當時白居易因家庭變故（詩中“西院病孀婦，后床孤姪兒”或指喪妻、親人離世）與自身多?。ā安⊙蹆尚醒ヴW萬莖絲”）陷入極度悲痛，元稹此前曾寫詩詢問其幼子龜兒情況，白居易因“喉燥聲氣窒”未能及時回復，讀元稹新作后觸動衷腸，遂作此詩傾訴苦難。
全詩以“苦”為核心，通過個人病痛、家庭變故的細節描寫，展現了中唐文人在生活重壓下的真實處境；同時借與元稹的詩筒往來，體現了摯友間“此苦唯君知”的深厚情誼，是白居易“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現實主義詩歌代表之一。
瓦聲初聽響疏疏，
頃刻庭除百斛珠。
寒雀不知來啄米，
群雞粥粥亦相呼。
誰家銀甲弄春陰，
弦上深情指下生。
彈到斷腸渾不住，
應憐漂泊在京城。
漁舟歷亂曉燈紅，久狎波濤不畏風。
結網縺?輸課易，隨潮滬箔取魚同。
怪他新婦脂如玉，無那鸚哥首已童。
蟳蠘紛紛收不得，監州好作信天翁。
烹茗。烹茗。閑數東南流品。
美人俊辯風生。皮里陽秋太明。
皮里。皮里。流品如儂第幾。
旟隼晴翻萬井煙，騑騑五馬擁連錢。
同曹倚玉曾三載，把臂通家憶廿年。
老眼幸披千里霧，白頭猶戴兩重天。
應知黍谷春常滿，四百峰頭得穩眠。
鶴立寒汀一個孤，晚潮猶似舊時無。
綠波破壁琴初響，紅雨疏林葉欲枯。
逐客易傷江畔草，鮫人難泣眼中珠。
十年手種長松樹，留與兒孫作畫圖。
戈馬喧喧動萬雷，黃旗繞繞拂仙臺。天上再開新日月，南郊不改舊蓬萊。
漢家天子自天威，春祀南郊春雪圍。片片瓊花飄玉路，五云偏逐袞龍飛。
壇官秉笏候金鐘，月出西南照雪峰。不向蓬萊看五色，那知天子是真龍。
中壇日月照天門，上帝龍行羽衛屯。煙里桂花旋玉兔，火開三尺抱金盆。
外壇羅列黃金榜，海岳齊開白石門。直使衡山馳薊域，更看四海過昆崙。
神來擊鼓復吹簧，一道虹飛萬丈光。閶闔清風搖玉燭，至尊獨立殿中央。
帝是高皇八葉孫，隆準龍顏稱至尊。翠羽繽紛來眾圣，洋洋古樂亂云門。
漢主登封巨跡空，赭山秦帝洞庭中。何如黍稷大神享，萬歲高高大極宮。
天馬元從天上落，七星裝入寶刀頭。壇空月照更衣殿，萬錦群中刷紫騮。
金輿還內放人看，萬戶千門震地歡。繡扇徐開龍虎氣，君身不動泰山安。
山川險阻控明州，此地曾煩圣主憂。
月黑千檣環粵嶠，天青一線見琉球。
酸風巖穴猿啼樹，夜氣金銀蜃作秋。
一自中原戎馬后，東南云氣使人愁。
麗日催遲景，羅幃坐晚風。
自盤金線繡真容。翻疑夢里逢。
離恨卻如春草。滿地落花慵掃。
思量長自暗銷魂。蛾眉向影顰。
輩行吾雖晚，交情久最親。
湖山追勝賞，棋酒過比鄰。
滿眼思群彥，傷懷已二人。
君今復何往，不忍夢音塵。
名與諸公又不同，
金瘡痕在滿身中。
不將御蓋宣恩澤，
誰信將軍別有功。
三冬水上打鞦韆，百尺竿頭棹釣船。寄語滿堂龍象眾，無勞掘地覓青天。
大丈夫兒合自知，得便宜是落便宜。無心用處急回首，莫待天明失卻雞。
祖師門下，妙旨無私。不墮物機，混融凡圣。
所以涅槃城里，作者猶嗤。明月堂前，道人不顧。
灰身滅智，豈是丈夫。避色逃聲，何名作者。
撈龍打鳳，須信男兒。露刃藏鋒，還他開士。
化城抹過，寶所非遙。獨步坤維，何人境界。
打破畫瓶歸去后，南山下雨北山云。
春裝喧遠素，倚樓倦睫，雁外數南程。舊京花事減，去住無端，坐閱柳條青。
催人怨鴂，背夜月、啼到無聲。何計尋、白頭料理，聚散隔年情。
消凝。爐煙依戀，藥裹流連，分萍蓬不定。渾未忘、延秋湖舸，話雨床燈。
心魂老去須相守，辦歲寒、尊酒平生。吟望苦，終期共惜伶俜。
雪錦亭前夕照紅，興唐寺下曉聞鐘。
傷心楚水又經歲，回首吳云知幾重。
萬里同盟祇鷗鷺，三江嘯浪憶魚龍。
如今且對湖光里，八九重開夢澤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