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新得浮石巖

作者：鄧深（宋代）

月湖先生樂山水，搜奇曾不遠千里。那知去郭三牛鳴，浮石巖中晦佳致。

神剜鬼劃有許工，天墜地出知幾世。平時樵徑所不由，一旦屐齒胡為至。

由來絕景難久藏，竟須好事與經始。見之三嘆欲忘歸，市以千金不惜費。

公之得此真無價，我亦聞之喜不寐。朝來幽事頗相關，乘興縱觀約聯騎。

霜明日暖馬蹄輕，曾不逾時即其地。噴云泄霧疑有神，旋呼斤斧誅榛葦。

初驚巨石幾百尋，突兀嶙峋濕云氣。嵌竇谽谺元自開，藤蔓駢羅巧相締。

清涵竹木總堅瘦，陰生莓苔倍蔥翠。老根側出掀虬髯，幽草倒生搖鳳尾。

前山一抹橫蛾眉，隔盡俗塵如戶閉。褰裳振足履崎嶇，披棘捫蘿窮幽邃。

忽有一徑出自然，委蛇深隱闊盈咫。四面周遭步轉高，心領目擊紛可喜。

處處出石作奇怪，續續哦詩聊比擬?；蚶杵渖玷F繡，或赭其容如酒醉。

或傲睨而癡自笑，或突怒而狠相視?；蜷_幽室為書院，或引長廊為客次。

或虛高下成樓閣，或嚴尊卑作堂陛。或分半月隱天形，或展胡床圈地勢。

或露碼碯紅而潤，或錯琉璃青且膩?；蛉缛腙P如升堂，或如臥榻如隱幾。

或如立壁如拱梁，或如卓筆如布字。遞遞逢迎巧獻狀，試舉其凡莫殫紀。

最喜賓從可從容，甲乙其間有一二。昔聞淡巖天下稀，金華仙伯載稱美。

圍中僅可坐十客，舉此十倍加不啻。余賀茲丘有所遭，初不遠人人自棄。

先生一笑與我言，平生此興覺為累。豈期幸會得所圖，孰使之然天實畀。

須臾更涉屏巖巔，指云此有無盡意。一水縈紆殊有情，萬山回環杳無際。

規以數椽安一榻，時來長嘯舒清思。愿觀余力佐天巧，名與此山傳不替。

自惟野性寡所嗜，猶喜登臨同臭味。剩欲相從為久計，祝公先了公家事。

譯文

月湖先生喜愛山水，曾不遠千里去探尋奇景。怎知離城不遠的地方，浮石巖中隱藏著美妙景致。這巖石像是神鬼雕琢，不知歷經了多少世代。平時連樵夫都不走這里，不知為何先生的足跡到了此地。向來絕美的景色難以長久隱藏，最終需要好事之人來開發。先生見此景再三感嘆，不惜花費千金買下。先生得到這美景真是無價之寶，我聽說后也高興得睡不著。早晨有了相關的趣事，我們相約騎馬去游覽。霜氣消散、陽光溫暖，馬蹄輕快，不久就到了那里。巖石噴云泄霧，仿佛有神靈，我們立刻叫人砍伐榛葦。起初驚嘆巨石高聳幾百尋，突兀嶙峋，帶著濕云之氣。石上洞穴自然形成，藤蔓纏繞相連。竹木清秀堅韌，莓苔陰濕蔥翠。老樹根側出如虬髯，幽草倒生似鳳尾。前山如一抹蛾眉，隔絕了俗塵。我們提起衣裳，踩著崎嶇山路，撥開荊棘、攀著藤蔓探尋幽深之處。忽然有一條自然形成的小徑，曲折幽深不過咫尺寬。四周越走地勢越高，眼見心領，處處欣喜。處處石頭形狀奇特，我們不斷吟詩來形容。有的顏色像鐵銹，有的面容如醉酒。有的傲然癡笑，有的怒目相視。有的像幽室可作書院，有的似長廊可作客舍。有的高低錯落像樓閣，有的尊卑有序如堂階。有的像半月隱現天形，有的像胡床圈住地勢。有的露出紅潤的瑪瑙，有的交錯著青膩的琉璃。有的像入關、升堂，有的像臥榻、隱幾。有的像立壁、拱梁，有的像卓筆、布字。石頭接連呈現奇狀，難以全部描述。最開心的是賓客隨從能從容游覽，其中有一兩個很有見識。以前聽說淡巖天下稀有，金華仙伯曾稱贊它。淡巖里面僅能坐十個人，這里比它大十倍還不止。我祝賀這山丘有了好際遇，它本離人不遠卻被人遺棄。先生笑著對我說，平生這種愛好讓他覺得是種負擔。沒想到有幸實現心愿，這是上天賜予的。不久我們又登上屏巖巔，先生指著云說這里有無盡的意趣。一條溪水曲折有情，萬山環繞無邊無際。打算建幾間小屋放一張榻，時常來此長嘯抒發情思。希望憑借余力增添天然之巧，讓名聲和此山流傳不朽。我自認為野性沒什么嗜好，還是喜歡和先生一同游覽。很想長久相伴，祝先生先辦好自己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