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湖絕句和王履吉
鵁鶄鸂鶒滿晴沙,紅杏夭桃亂著花。十里湖山開畫障,一雙小艇載琵琶。
鵁鶄鸂鶒滿晴沙,紅杏夭桃亂著花。十里湖山開畫障,一雙小艇載琵琶。
彭傳師于吳江三高堂之前釣雪亭,蓋擅漁人之窟宅以供詩境也,趙子野約余賦之。
挽住風前柳,問鴟夷當日扁舟,近曾來否?月落潮生無限事,零落茶煙未久。謾留得莼鱸依舊。可是功名從來誤,撫荒祠、誰繼風流后?今古恨,一搔首。 江涵雁影梅花瘦,四無塵、雪飛云起,夜窗如晝。萬里乾坤清絕處,付與漁翁釣叟。又恰是、題詩時候。猛拍闌干呼鷗鷺,道他年、我亦垂綸手。飛過我,共樽酒。
寄一曲歌,睹物懷人,想見臨風激烈也。
蘭芷湘東國。正愁予、一江紅葉,水程孤驛。欲寫瀟湘無限意,那得如椽彩筆。但滿眼、西風蕭瑟。我所思兮何處所,在鐔津、津上滄灣側。誰氏子,閬風客。閬風仙客才無敵。賦悲秋、抑揚頓挫,流離沈郁。百賦千詩朝復暮,解道波濤春力。憶共爾、乘槎吹笛。八表神游吾夢見,涉洞庭、青草煙波隔。空悵望、楚天碧。
一尺深紅勝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勝曲塵 一作:蒙曲塵) 合歡桃核終堪恨,里許元來別有人。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雪魄冰花涼氣清,曲闌深處艷精神。 一鉤新月風牽影,暗送嬌香入畫庭。
丁未之歲,冬暖無雪。戊申正月之三日始作,五日始霽。風寒冱而不消,至十日猶故在也。
是夜月出,月與雪爭爛,坐紙窗下,覺明徹異嘗。遂添衣起,登溪西小樓。樓臨水,下皆虛澄,又四囿于雪,若涂銀,若潑汞,騰光照人,骨肉相瑩。月映清波間,樹影滉弄,又若鏡中見疏發,離離然可愛。寒浹肌膚,清人肺腑。
因憑欄楯上。仰而茫然,俯而恍然;呀而莫禁,眄而莫收;神與物融,人觀兩奇,蓋天將致我于太素之鄉,殆不可以筆畫追狀,文字敷說,以傳信于不能從者。顧所得不亦多矣!
尚思天下名山川宜大乎此也,其雪與月當有神矣。我思挾之以飛遨八表,而返其懷。汗漫雖未易平,然老氣衰颯,有不勝其冷者。乃浩歌下樓,夜已過二鼓矣。仍歸窗間,兀坐若失。念平生此景亦不屢遇,而健忘日,尋改數日,則又荒荒不知其所云,因筆之。
題《柳洲待別圖》送劉躍如
輕暖輕寒無意緒,朝來幾陣梨花雨。袖手東風佇立時,暗數落紅愁不語。 杜宇一聲人欲去,寒云片段依沙渚。橫塘十里柳煙深,停舟正在煙深處。
鷲翎金仆姑,燕尾繡蝥弧。 獨立揚新令,千營共一呼。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野幕敞瓊筵,羌戎賀勞旋。 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
調箭又呼鷹,俱聞出世能。 奔狐將迸雉,掃盡古丘陵。
亭亭七葉貴,蕩蕩一隅清。 他日題麟閣,唯應獨不名。
南陽宋定伯,年少時,夜行逢鬼。問之,鬼言:“我是鬼。”鬼問:“汝復誰?”定伯誑之,言:“我亦鬼。”鬼問:“欲至何所?”答曰:“欲至宛市。”鬼言:“我亦欲至宛市。”遂行。
數里,鬼言:“步行太亟,可共遞相擔,何如?”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擔定伯數里。鬼言:“卿太重,將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定伯因復擔鬼,鬼略無重。如是再三。定伯復言:“我新鬼,不知有何所畏忌?”鬼答言:“惟不喜人唾。”于是共行。道遇水,定伯令鬼先渡,聽之,了然無聲音。定伯自渡,漕漼作聲。鬼復言:“何以作聲?”定伯曰:“新死,不習渡水故耳,勿怪吾也。”
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擔鬼著肩上,急持之。鬼大呼,聲咋咋然,索下,不復聽之。徑至宛市中下著地,化為一羊,便賣之恐其變化,唾之。得錢千五百,乃去。于時石崇言:“定伯賣鬼,得錢千五百文。”
東越閩中有庸嶺,高數十里,其西北隰中有大蛇,長七八丈,大十余圍。土俗常懼。東冶都尉及屬城長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禍。或與人夢,或下諭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長并共患之。然氣厲不息。共請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養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出吞嚙之。累年如此,巳用九女。
爾時預復募索,未得其女。將樂縣李誕,家有六女,無男。其小女名寄,應募欲行。父母不聽。寄曰:“父母無相,惟生六女,無有一男,雖有如無。女無緹縈濟父母之功,既不能供養,徒費衣食,生無所益,不如早死。賣寄之身,可得少錢,以供父母,豈不善耶!”父母慈憐,終不聽去。寄自潛行,不可禁止。
寄乃告請好劍及咋蛇犬。至八月朝,便詣廟中坐,懷劍將犬。先將數石米餈,用蜜麨灌之,以置穴口。蛇便出,頭大如囷,目如二尺鏡,聞餈香氣,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嚙咋,寄從后斫得數創。瘡痛急,蛇因踴出,至庭而死。寄入視穴,得九女髑髏,悉舉出,咤言曰:“汝曹怯弱,為蛇所食,甚可哀愍!”于是寄乃緩步而歸。
越王聞之,聘寄女為后,指其父為將樂令,母及姊皆有賞賜。自是東冶無復妖邪之物。其歌謠至今存焉。
楚干將莫邪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欲殺之。劍有雌雄。其妻重身當產。夫語妻曰:“吾為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殺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于是即將雌劍往見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劍有二,一雄一雌,雌來雄不來。王怒,即殺之。
莫邪子名赤比,后壯,乃問其母曰:“吾父所在?”母曰:“汝父為楚王作劍,三年乃成。王怒,殺之。去時囑我:‘語汝子出戶望南山,松生石上,劍在其背。’”于是子出戶南望,不見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低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劍,日夜思欲報楚王。
王夢見一兒,眉間廣尺,言欲報讎。王即購之千金。兒聞之亡去,入山行歌。客有逢者,謂:“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將莫邪子也,楚王殺吾父,吾欲報之。”客曰:“聞王購子頭千金。將子頭與劍來,為子報之。”兒曰:“幸甚!”即自刎,兩手捧頭及劍奉之,立僵。客曰:“不負子也。”于是尸乃仆。
客持頭往見楚王,王大喜。客曰:“此乃勇士頭也,當于湯鑊煮之。”王如其言煮頭,三日三夕不爛。頭踔出湯中,躓目大怒。客曰:“此兒頭不爛,愿王自往臨視之,是必爛也。”王即臨之。客以劍擬王,王頭隨墮湯中,客亦自擬己頭,頭復墜湯中。三首俱爛,不可識別。乃分其湯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今在汝南北宜春縣界。
張湛曰:夫經方之難精,由來尚矣。今病有內同而外異,亦有內異而外同,故五臟六腑之盈虛,血脈榮衛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診候以審之。而寸口關尺有浮沉弦緊之亂,腧穴流注有高下淺深之差,肌膚筋骨有厚薄剛柔之異,唯用心精微者,始可與言于茲矣。今以至精至微之事,求之于至粗至淺之思,豈不殆哉!若盈而益之,虛而損之,通而徹之,塞而壅之,寒而冷之,熱而溫之,是重加其疾。而望其生,吾見其死矣。故醫方卜筮,藝能之難精者也。既非神授,何以得其幽微?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故學者必須博極醫源,精勤不倦,不得道聽途說,而言醫道已了,深自誤哉。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后,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凄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自古名賢治病,多用生命以濟危急,雖曰賤畜貴人,至于愛命,人畜一也,損彼益己,物情同患,況于人乎。夫殺生求生,去生更遠。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為藥者,良由此也。其虻蟲、水蛭之屬,市有先死者,則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雞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處,不得已隱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瘡痍下痢,臭穢不可瞻視,人所惡見者,但發慚愧凄憐憂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夫大醫之體,欲得澄神內視,望之儼然。寬裕汪汪,不皎不昧。省病診疾,至意深心。詳察形候,纖毫勿失。處判針藥,無得參差。雖曰病宜速救,要須臨事不惑。唯當審諦覃思,不得于性命之上,率爾自逞俊快,邀射名譽,甚不仁矣。又到病家,縱綺羅滿目,勿左右顧眄;絲竹湊耳,無得似有所娛;珍饈迭薦,食如無味;醽醁兼陳,看有若無。所以爾者,夫一人向隅,滿堂不樂,而況病人苦楚,不離斯須,而醫者安然歡娛,傲然自得,茲乃人神之所共恥,至人之所不為,斯蓋醫之本意也。
夫為醫之法,不得多語調笑,談謔喧嘩,道說是非,議論人物,炫耀聲名,訾毀諸醫。自矜己德。偶然治瘥一病,則昂頭戴面,而有自許之貌,謂天下無雙,此醫人之膏肓也。
老君曰:人行陽德,人自報之;人行陰德,鬼神報之。人行陽惡,人自報之;人行陰惡,鬼神害之。尋此二途,陰陽報施,豈誣也哉?所以醫人不得恃己所長,專心經略財物,但作救苦之心,于冥運道中,自感多福者耳。又不得以彼富貴,處以珍貴之藥,令彼難求,自炫功能,諒非忠恕之道。志存救濟,故亦曲碎論之,學者不可恥言之鄙俚也。
試問禪關,參求無數,往往到頭虛老。磨磚作鏡,積雪為糧,迷了幾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納須彌,金色頭陀微笑。悟時超十地三乘,凝滯四生六道。
誰聽得絕想巖前,無陰樹下,杜宇一聲春曉。曹溪路險,鷲嶺云深,此處故人音杳。千丈冰崖、五葉蓮開,古殿簾垂香裊。那時節,識破源流,便見龍王三寶。
取自元彭致中編集《鳴鶴馀音》,底本出處《正統道藏》。作者馮尊師。原文為:
試問禪關,參求無數,往往到頭虛老。磨磚作鏡,積雪為糧,迷了幾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納須彌,金色頭陀微笑。悟時超、十地三乘,凝滯四生六道。
誰聽得、絕相巖前,無陰樹下,杜宇一聲春曉。曹溪路險,鷲嶺云深,此處故人音窅。千丈冰崖、五葉蓮開,古殿簾垂香裊。免葛藤叢里,婆娑游子,夢魂顛倒。
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喚為花果山。那座山正當頂上,有一塊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圍圓。四面更無樹木遮陰,左右倒有芝蘭相襯。蓋自開辟以來,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靈通之意。內育仙胞,一日迸裂,產一石卵,似圓球樣大。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那猴在山中,卻會行走跳躍,食草木,飲澗泉,采山花,覓樹果;與狼蟲為伴,虎豹為群,樟鹿為友,獼猿為親;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一朝天氣炎熱,與群猴避暑,都在松陰之下頑耍。一群猴子耍了一會,卻去那山澗中洗澡。見那股澗水奔流,真個似滾瓜涌濺。古云:“禽有禽言,獸有獸語。”眾猴都道:“這股水不知是哪里的水。我們今日趕閑無事,順澗邊往上溜頭尋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聲,都拖男挈女,喚弟呼兄,一齊跑來,順澗爬山,直至源流之處,乃是一股瀑布飛泉。眾猴拍手稱揚道:“好水!好水!原來此處遠通山腳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又道:“哪一個有本事的,鉆進去尋個源頭出來,不傷身體者,我等即拜他為王。”連呼了三聲,忽見叢雜中跳出一個石猴,應聲高叫道:“我進去!我進去!”他瞑目蹲身,將身一縱,徑跳入瀑布泉中,忽睜睛抬頭觀看,那里邊卻無水無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橋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細再看,原來是座鐵板橋。橋下之水,沖貫于石竅之間,倒掛流出去,遮閉了橋門。卻又欠身上橋頭,再走再看,卻似有人家住處一般,真個好所在。石猴看罷多時,跳過橋中間,左右觀看,只見正當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書大字,鐫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
石猴喜不自勝,忽抽身往外便走,復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兩個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眾猴把他圍住,問道:“里面怎么樣?水有多深?”石猴道:“沒水!沒水!原來是一座鐵板橋。橋那邊是一座天造地設的家當。”眾猴道:“怎見得是個家當?”石猴笑道:“這股水乃是橋下沖貫石竅,倒掛下來遮閉門戶的。橋邊有花有樹,乃是一座石房。房內有石鍋、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間一塊石碣上,攜著‘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真個是我們安身之處。里面且是寬闊,容得千百口老小。我們都進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氣。”
眾猴聽得,個個歡喜。都道:“你還先走,帶我們進去,進去!”石猴卻又瞑目蹲身,往里一跳,叫道:“都隨我進來!進來!”那些猴有膽大的,都跳進去了;膽小的,一個個伸頭縮頸,抓耳撓腮,大聲叫喊,纏一會,也都進去了。跳過橋頭,一個個搶盆奪碗,占灶爭床,搬過來,移過去,正是猴性頑劣,再無一個寧時,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石猴端坐上面道:“列位呵,‘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你們才說有本事進得來,出得去,不傷身體者,就拜他為王。我如今進來又出去,出去又進來,尋了這一個洞天與列位安眠穩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為王?”眾猴聽說,即拱伏無違。一個個序齒排班,朝上禮拜。都稱“千歲大王”。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將“石”字隱了,遂稱美猴王。
一派白虹起,千尋雪浪飛。 海風吹不斷,江月照還依。 冷氣分青嶂,馀流潤翠微。 潺湲名瀑布,真似掛簾帷。
玉山嵯峨白云里,翠樓鴻濛插天起。千丈芙蓉云作梯,玉龍翻然吼秋水。
山中隱人云錦袍,掉頭不受柯山招。玉手廣寒修月斧,躡云每向云間樵。
朝采山花樹,暮拾古木枝。俯仰隘六合,間與白云期。
白云飛來歸丹壑,山人攬之不盈握。袖懷五色朝天門,捧日絪缊散寥廓。
左挾丹鳳翱,右驂青龍翔。搜材盡作廟廊具,紫極出入生輝光。
懶逐芻蕘人,局促涅塵土。白衣蒼狗徒紛紜,萬變目前何足數。
舒展豈無心,秪在深山處。四海蒼生望太平,濟旱終須靄霖雨。
我亦巢云廬云山,看花早種東華蓮。南歸何日分半榻,撫掌一笑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