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宿偶成
玉宇無云夜氣佳,堂前靜坐興偏賒。好風時送天香至,丹桂朝來已放花。
玉宇無云夜氣佳,堂前靜坐興偏賒。好風時送天香至,丹桂朝來已放花。
東方龍君降靈女,騰飆曳煙軋腥雨。 撲花掃海神為悲,玉帝封為九河主。 貝宮銅龍刺云滑,彤臺斗玉蛟柱八。 瓊絲絡鳳騎紫霞,金帖瓏瓏水晶襪。 鰲頭牽波月簌漉,翠幄銀屏沓珠屋。 倒窣天瓢澆火龍,九點齊州一時綠。 撾鐘歡飲邀萬年,花宮盤盤象青天。 湘妃獻樂鼓冰弦,下窺四海銷氛煙。
河渾渾,發昆侖。 度沙磧,經中原,噴薄砥柱排龍門,環嵩絕華熊虎奔。 君不聞漢家博望初尋源,揚旌遠涉西塞垣。 窮探幽討事奇絕,云是天津銀潢之所接。 蔥嶺三時積雪消,流沙萬派從東決。 東州沃壤徐豫之墟,懷山襄陵赤子為魚。 夕沒巨野,朝涵孟諸,茫茫下邑皆沉污。 民不粒食,鄉無廬桑,畦忽變葭,葦澤麥垅盡化黿鼉居。 宮中圣人方旰食,群公夙夜憂曠職。 星郎又乘博望槎,西去盟津求禹跡。 始聞古道行千艘,一朝轉徙才容徙。 奔沖倏忽駭神怪,淺不浮漚深沒篙。 我上梁山望曹濮,長嘆滄桑變陵谷。 萬人舉鍤功莫施,猶擬宣防再興筑。 宣防漢武威,曷若堯無為?洪波閱九載,端拱垂裳衣。 玄圭錫夏后,安得辭胼胝。 龍門一疏鑿,亙古功巍巍。 巍巍功可成,河水渾復清。
詩道發金石,世苦壁聽訛。 正色落芻蕘,一掬真意多。 眾竅本虛寂,其如天籟何。 不悟康衢謠,不識黍離歌。
地與崆峒接,中多隱者韜。 山腰僧寺小,水口古榕高。 粗石草木瘦,細民衣食勞。 予來無一事,吟荇補離騷。
酣醉皮裘思晦跡,行高終自有人知。
使軺嚴戒鼓逢逢,熊軾頒春到此邦。 炳炳福星臨一道,融融愛日照橫江。 斷霞秋日閑飛鶩,荒草寒煙不吠厖。 臺府交歡同一體,從今俗返古淳龐。
十年隨牒訪三高,不覺星星上鬢毛。 尚憶齏鹽形夜夢,聊因椒柏薦春醪。 文盟再會知何日,臭味相投屬我曹。 總是虞庠舊培植,致君當不愧夔皋。
甲子循環各一時,又逢青犬護巖扉。 金墉城鎖瑤池苑,蒼玉樓鋪錦地衣。 萬里西風生木末,數聲湘竹叫云歸。 明朝天上秋期近,問訊河邊織女機。
鬢緣心事隨時改,依舊在天涯。多情惟有,籬邊黃菊,到處能華。
瓜步妖氛滅,昆岡草樹青。終朝空望極,今日送君行。 報政秋云靜,微吟曉月生。樓中長可見,特用滅離情。
秋雨池塘透晚涼,蜻蜓飛處白蘋香。江南風景堪圖畫,怪得先生一□長。
嗟公起炎徼,天荒破完璞。百駑駭騏麟,萬鳥睹鸑鷟。
持衡遍東南,蒐材盡棫樸。群訝藻繽紛,無奈氣雄獨。
時峨頭上冠,肯畫紙尾諾。土流或遭點,吏牘常苦駁。
率真泯周防,嫉惡類嚴酷。世久熟夸毗,誰容獻牙角。
遂以陽子剛,坐下鄒生獄。功名雖不終,文采良自足。
風流前輩傳,科第后賢續。毀譽久而平,行義徐可錄。
再世寓浮萍,百年等風燭。易乾主乎剛,夕惕謹無欲。
坤動直以方,柔順固所勖。試參過去因,更與將來告。
青青長朱裳,小摘脆不墮。 勿欺如豆微,中懷仁已大。
荊軻感燕丹之義,函匕首入秦,劫始皇,將以存燕霸諸侯。事雖不成,然亦壯士也。惜其智謀不足以知變識機。始皇之道異于齊桓,曹沫功成,荊軻殺身,其所遭者然也。乃欲促檻車,駕秦王以如燕,童子婦人且明其不能,而軻行之,其弗就也非不幸。燕丹之心,茍可以報秦,雖舉燕國猶不顧,況美人哉?軻不曉而當之,陋矣。
人之所以為圣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皆情之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充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明,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郁,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充矣,性與情不相無也。
雖然,無性則情無所生矣。是情由性而生,情不自情,因性而情,性不自性,由情以明。性者天之命也,圣人得之而不惑者也;情者性之動也,百姓溺之而不能知其本者也。圣人者豈其無情耶?圣人者,寂然不動,不往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制作參乎天地,變化合乎陰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耶?百姓之性與圣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伐,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睹其性焉。火之潛于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江河淮濟之未流而潛于山,非不泉也。石不敲,木不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泉之源弗疏,則不能為江為河,為淮為濟,東匯大壑,浩浩蕩蕩,為弗測之深。情之動靜弗息,則不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明。
故圣人者,人之先覺者也。覺則明,否則惑,惑則昏,明與昏謂之不同。明與昏性本無有,則同與不同二皆離矣。夫明者所以對昏,昏既滅,則明亦不立矣。是故誠者,圣人性之也,寂然不動,廣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默,無不處于極也。復其性者賢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易》曰:“夫圣人者,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兇,先天而天不違,后天而奉天時。天且勿違,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此非自外得者也,能盡其性而已矣。子思曰:“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圣人知人之性皆善,可以循之不息而至于圣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于和樂,樂之本也;動而中禮,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步則聞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聽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而不息者也,至誠而不息則虛,虛而不息則明,明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哀哉!人皆可以及乎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耶?
昔者圣人以之傳于顏子,顏子得之,拳拳不失,不遠而復其心,三月不違仁。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其所以未到于圣人者一息耳,非力不能也,短命而死故也。其馀升堂者,蓋皆傳也,一氣之所養,一雨之所膏,而得之者各有淺深,不必均也。子路之死也,石乞孟黡以戈擊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由非好勇而無懼也,其心寂然不動故也。曾子之死也,曰:“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此正性命之言也。子思仲尼之孫,得其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七篇,以傳于孟軻。軻曰“我四十不動心”,軻之門人達者公孫丑、萬章之徒,蓋傳之矣。遭秦滅書,《中庸》之不焚者,一篇存焉。于是此道廢缺,其教授者,惟節文、章句、威儀、擊劍之術相師焉,性命之源,則吾弗能知其所傳矣。
道之極于剝也必復,吾豈復之時耶?吾自六歲讀書,但為詞句之學,志于道者四年矣,與人言之,未嘗有是我者也。南觀濤江入于越,而吳郡陸傪存焉,與之言之,陸傪曰:“子之言,尼父之心也。東方如有圣人焉,不出乎此也,南方如有圣人焉,亦不出乎此也。惟子行之不息而已矣。”於戲!性命之書雖存,學者莫能明,是故皆入于莊、列、老、釋。不知者謂夫子之徒不足以窮性命之道,信之者皆是也。有問于我,我以吾之所知而傳焉,遂書于書,以開誠明之源,而缺絕廢棄不揚之道,幾可以傳于時,命曰《復性書》,以理其心,以傳乎其人。於戲!夫子復生,不廢吾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