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

作者：高其倬（清）

九邊雄寰中，古北乃其一。北顧闞居庸，南境抵遼碣。屹然介其間，長垣兀積鐵。高冒峰巒巔，低竟蛟龍窟。晴空展虹霓，海勢現(xiàn)城闕。千里不可窮，隨山遠曲折。

城頭一抔土，黎庶九州血。作俑越與秦，流弊及明末。貂珰秉國成，書生總?cè)致伞Ｖ緮M封狼胥，兵不逾房闥。颯沓西風來，萬騎射南月。騰凌在俄頃，若蹴蚍蜉堞。深源竟喪師，無忌空抱節(jié)。可憐邊沙中，青磷照白骨。城同夏鼎傾，事與秋煙滅。

齷齪何足論，階厲病前哲。不見張韓公，筑城門不設。從來守邊術(shù)，能戰(zhàn)守可說。更有必勝方，千古同一轍。赤子付龔韓，白麻命蕭葛。

譯文

九邊重鎮(zhèn)稱雄于天下，古北口便是其中之一。向北可眺望居庸關，南邊疆域直達遼碣。它巍然屹立于中間，長城如鐵堆積般高聳。高可觸及峰巒之巔，低可延伸至蛟龍洞穴。晴空中如彩虹舒展，似海勢般顯現(xiàn)城闕。千里之遙望不到盡頭，隨山勢曲折延伸。城頭的一抔泥土，凝聚著九州百姓的鮮血。始作俑者是越國和秦朝，弊端延續(xù)至明末。宦官掌握國家大權(quán)，書生統(tǒng)領軍隊。志向堪比封狼胥的霍去病，士兵卻連內(nèi)室都走不出去。西風颯颯吹來，萬騎朝著南月射箭。瞬間便發(fā)起猛攻，如同腳踩螞蟻的城墻。殷浩最終喪師，長孫無忌空有氣節(jié)。可憐那邊沙之中，青磷照著白骨。城池如夏鼎傾覆，往事如秋煙消散。那些齷蹉事不值得談論，禍根在于前代哲人。不見張韓公，筑城卻不設門。從來守邊之術(shù)，能戰(zhàn)才能談守。更有必勝之法，千古同一道理。將百姓托付給龔遂、韓信般的良臣，用白麻詔書任命蕭何、諸葛亮式的賢才。

注釋

九邊：明代北方九個軍事重鎮(zhèn)，包括遼東、宣府、大同、延綏、寧夏、甘肅、薊州、太原、固原。

闞（kàn）：望，看。

長垣：指長城。

作俑：比喻首開惡例，典出《孟子·梁惠王上》。

貂珰（dāo dāng）：古代宦官冠上的裝飾，代指宦官。

封狼胥：漢代霍去病追擊匈奴至狼居胥山（今蒙古國境內(nèi)），祭天封山以紀功。

深源：東晉將領殷浩，字深源，北伐失敗被廢。

無忌：唐初長孫無忌，此處借指空有氣節(jié)卻無實效的守將。

張韓公：可能指宋代抗金名將張浚、韓世忠，二人以積極抗金著稱。

龔韓：龔遂（漢代循吏）、韓信（漢代名將），代指文治武功之才。

蕭葛：蕭何（漢代名相）、諸葛亮（三國賢相），代指治國能臣。

創(chuàng)作背景

詩作針對明末邊患頻發(fā)的現(xiàn)實而作。明代自中期起，北方邊鎮(zhèn)因宦官專權(quán)（如貂珰秉國）、文官掌兵（書生總?cè)致桑е萝娛聫U弛，后金（清）崛起后頻繁南侵。詩人通過古北口這一軍事要地，反思歷代尤其是明代邊防政策的弊端，主張“能戰(zhàn)守可說”的積極防御策略，反映了明末有識之士對邊防問題的深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