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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題

偈頌一百三十三首

作者: 釋法薰 (宋)

云門一棒,高峰三拜。一家不知一家,各自保守疆界。高峰方丈,內外皆空。垂鉤四海,只釣獰龍。衲僧公驗,突出難辨。手眼通身,只得一半。有大圣人,出現世間。不言而化,無為而治。節逢瑞慶,萬國歡聲。金輪永御三千界,玉葉長敷億萬春。晷運推移,日南長至。佛法世法,因行掉臂。高峰更囑諸人,第一莫眠冷地。一徑直,二周遮。衲僧會得,萬別千差。庭前閑放目,春盡尚馀花,老胡不合過流沙。善財采,文殊用。殺人活人,臨機變弄。直須親看海龍宮,莫看目前波浪涌。蓮花荷葉,意在言前。神仙妙訣,父子不傳。大道體寬,無易無難。相頭買帽,此土西天。五祖鵓鳩啼,當機直下提。隔山尋蟻跡,能有幾人知。八月秋,何處熱。杜衲僧,猶未瞥。三更半夜眼聞,天上如何揀月。一日日,一時時,口如鼻,眼似眉。左搓芒繩縛鬼子,倒將蒿箭射須彌。新年佛法,一切成現。明去暗來,三頭兩面。靈利衲僧,猶隔一線。更問如何,腦后拔箭。指天指地,小兒子戲。無可慇勤,澆杓惡水。九夏安居,眉毛廝結。一人發真歸源,十方虛空迸裂。佛祖真機,曾無準的。鉤鎖連環,刀挑不出。石田有個道處,未必諸人委悉。摩訶般若波羅蜜,甚深般若波羅蜜。東弗于逮,西瞿耶尼。清清之水,游魚自迷。庭開金菊宿根生,來雁新聞一兩聲。猶握金鞭問歸客,夜深誰共御街行。東去亦是上座,西去亦是上座。提水放火,看風使舵。七出八沒,儒雅風流。幾度黑風翻大海,何曾覆卻釣魚舟。老倒慈明為指迷,釣絲絞水出群機。時人貪看蘆花白,不見沙鷗隔岸飛。棒喝齊施,雷奔電掣。本參事中,總沒交涉。沒交涉,有來由,昨夜三更失卻牛。乳源言中藏劍戟,這僧奸里放癡憨。西來的的意,斫額望扶桑。去卻一,拈得七。通天大路,萬重鐵壁。楓橋心肝五臟,一時剖出。臭骨頭,信彩擲。百千萬種神通,只消道個不必。云月是同,溪山各異。拽新羅與占波斗額,跛腳阿師猶落第二。東西南北,甚處得來。好是明明說,從教鴨聽雷。識得心,山岳沉。握金成土,握土成金。腳后腳前,見成行貨。少室峰前,交點不過。解語非干舌,能言不是聲。斬新提活句,冬后一陽生。一言道盡,卻成兩橛。擊鼓升堂,子承父業。出一叢林,入一叢林。不具參方眼,難透祖師心。秋風高,秋葉脫。亂走衲僧,天涯海角。觸目不會道,運足焉知步。倒腹傾腸,翻成露布。石田頂戴諸人,爭敢絲毫錯誤。卻憶王老師,不打這破鼓。坦老勾賊破家,羅山就窠打劫。勘證將來,未免髑髏敲磕。達磨不會禪,夫子不識字。第一莫將來,將來不相似。不是世間法,亦非西祖意。晷運推移,日南長至。幽州江口石人,不道光陰虛棄。一不成一,二不成二。喝水成水,敲骨出髓。眼有瞳人,色斯舉矣。無心亦無法,非法亦非心。大勛不豎賞,柴扉草自深。通身無覓處,遍界不曾藏。閉目中秋坐,卻笑月無光。大地人人具眼,明星夜夜流輝。瞿曇不著便,失卻一雙眉。后代兒孫那得知,一年一度亂針錐。院無大小,眾無多寡。有個折腳鐺兒,要人提上挈下。不墮功勛,不觸風化,千里追風看良馬。透過牢關,縱橫獨步。腳頭到處生涯,誰道此山無路。鐘山乍住,百事隨宜。無可不可,左之右之。些子不通方處,料想諸人未知。舉古舉今,和泥合水。說心說性,畫虎成貍。石中有玉,沙里無油。德山臨濟,未出常流。卻憶寒山子,時臨古渡頭。法爾不爾,如何指南。古佛露柱,晝夜交參。蔣山雖恁么道,西天有人不甘。四月十五結,虛空遭火爇。此土與西天,同途不同轍,鎮州蘿卜并州鐵。今朝五月五,石田無剩語。打破鬼門關,三更日卓午,明眼衲僧迷卻路。深山巖崖中,迥絕無人處。個事分明,十成顯露。擬著便乖張,不擬成差互。趙州親見南泉,百丈曾參馬祖。田地穩密,關竅玲瓏。識得無寒暑處,任他寒暑相攻,個里同途轍不同。長沙見處雖親用處粗,仰山口里相呼肚里狡。灼然好個大蟲,可惜已傷牙爪。焦磚打著連底凍,赤眼撞著火柴頭。將軍但得嘉聲在,何必榮封萬戶侯。見聞覺知,行住坐臥。眨上眉毛,早已蹉過。赤腳唱山歌,路上無人和。直下是,直下是。鈍鳥不離窠,良駒千萬里。身心一如,身外無馀。長安雖樂,不是久居。禪非意想,道絕功勛。青天白日,有迷路人。兩日晴,三日雨。衲僧皮草,無??處。言詮不及處,文彩未生時。電光石火,猶尚遲遲。直下橫身擔荷得,藕絲牽動五須彌。以大圓覺,無繩自縛。為我伽藍,凡圣交參。身心安居,換水養魚。平等性智,落在第二。莫教辜負兩莖眉,九十日從今日始。明如日,黑如漆。一犬吠虛,千猱啀寶。山僧有口,多時掛壁。卻煩拄杖子,與諸人通個消息。東土衲子心粗,西天蠟人淚滴。今朝端午節,鐘山強饒舌。家無白澤之圖,妖怪自然消滅。滅,滅,夜行一任貪明月。有祖以來,無人奈何。德山臨濟,特地干戈。水到滄溟不是波。未過蔣山關,須過蔣山關。過得蔣山關,呼喚不回,牢籠不住。平地鼓洪波,青天撒白雨。石田笑嘻嘻,未敢輕相許。射虎不真,徒勞沒羽。平如鏡,爛如泥。迷則迷于悟,悟則悟于迷。禹力不到處,河聲流向西。江南成橘,江北成枳。還有優劣也無,具眼者辨取。慧日峰高,門庭壁立。放一線開,從這里入。一徑直,二周遮。擒虎兕,辨龍蛇。白玉無瑕卻有瑕。九重降旨,闔國咸知。一句當頭,諸人未委。只如新長老,寧可截舌,不犯國諱。向上一路,千圣不然。目前無異草,腳下有青天。眾流成海,眾毛成毬。一棚俊鶻,儒雅風流。石田無一事,坐地看揚州。石田乍到,人事紛紛。拈得鼻孔,失卻眼睛。佛法二字,不怕爛卻,且聽諸方行棒喝。千五百人善知識,不念吾宗正岑寂。五峰趯倒浪翻空,大地山河俱失色。金風體露,葉落歸根,只堪惆悵不堪陳。不結毗盧印,那弘古佛心。明月照幽谷,寒濤助夜砧。至人變化,體妙難名。去來不以象,動靜不以形。通途自寥邈,何處不稱尊。更無一法可當情,直踏毗盧頂上行。獨能崗上,慧日峰前。云月是同,溪山各異。正法眼,破沙盆。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風蕭蕭,雨蕭蕭,絲毫不動,平步丹霄。便恁么去,南山門下,土亦難消。赤肉團上,壁立萬仞。臨濟德山,因邪打正。羅紋結角,百匝千重。等閑拋一釣,驚起碧潭龍。寸絲不掛,赤肉猶存。黃頭碧眼,叫屈無門。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萬古長空,一朝風月。有祖以來,話作兩橛。石田好是明明說,八十翁翁嚼生鐵。古今日月,依舊山河。新年佛法,特地干戈。水到滄溟不是波。盡大地不是自己,參天荊棘。盡大地總是自己,滿目塵埃。橫三豎四,捏聚放開。要與南山相見,還我第一籌來。明如日,黑如漆。通天大路,萬重鐵壁。南山口似血盆,爭敢妄通消息。至道無難,惟嫌揀擇。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草木叢林,鳥獸人畜。不是龍門客,切忌遭點額。一生空拽露布,末后又把不住。滅度不滅度,總非吾弟子,破布囊盡底翻出。蒼天中更添冤苦,可惜黃金成糞土。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春花爛熳,春事綢繆。若將春意會,特地惹春愁。悉達今朝出母胎,無端滿目是塵埃。山僧傾倒西湖水,索性從頭洗一回。四月十五同結,此土西天不別。殺盡安居,只得一橛,楊花不是天邊雪。是句亦刬,非句亦刬。公案見成,打疊不辨。瞎驢趁隊過新羅,臨濟德山空眨眼。眼似流星,機如掣電。過得南山門,未見南山面。天氣稍熱,別時相見。摩耶佛母,現女主身。退藏于密,得一以寧。貴無敵,富無倫。節逢壽慶,四海歡聲。愿將西祖真消息,仰祝皇齡萬萬春。一不成,二不是。建立乖宗,掃除失旨。佛法二字,不怕爛卻。俊快衲僧,隔墻見角。臨濟德山,蹉過一著。巧盡拙出,水到渠成。舉足下足,十字縱橫。三千里外,已被南山換卻眼睛。雪峰輥毬,禾山打鼓。要覓旨歸,月不破五。取不得,舍不得,狀不得。西天碧眼胡,盡力道不識。識不識,臨際德山,太平奸賊。息慮迷源,明機自昧。祖師知有處,諸人不知。諸人知有處,祖師不會。知不知,會不會,國有憲章,三千條罪。有祖以來,遞相欺誑。兩兩三三,隔靴抓癢。山僧有口未曾開,早已龜毛長數丈。見得徹,用得親。陽春不同調,入水見長人。可惜黃金如糞土,撒向閻浮人不顧。飽叢林,沒量漢,法戰當先,清機歷掌。假饒千佛出頭,也下一槌定當。深聞淺悟,淺聞深悟。只知貪程,不覺蹉路。天無門,地無戶。文殊維摩,撒手歸去。衲僧向這里插得嘴,南山分半院與你住。深固幽遠,無人能到。山前一片閑田,松竹清風浩浩,缺齒老胡不得妙。九年坐兀兀,胡僧無妙訣。長安路坦然,夜行人不絕。布袋頭結,圣凡路絕。蠟人冰,鵝護雪。西天恁么,此土還別。直下是,直下是,沒量大人,抬腳不起。可憐伎死杜禪和,猶是嘵嘵掛唇齒。前佛紀綱,后佛性命。衲僧腰間古歷日,定是三年逢一閏,不知東平打破鏡。溪東溪西水牯,四海五湖皇化。俱胝指頭禪,一生受用不盡,趙州無揀擇,五年分疏不下。南山忍俊不禁,今日輕酬重價。肥儱俑,無腹孔。不識字,有錢用。一夏過半,久參事慢。伶俐衲僧,一咬便斷。不坐空王殿,不掛本來衣。何須便恁么,切忌未生時。三通鼓罷,簇簇上來。諸人減卻多少威光,南山入地三尺。當頭一句,無過直與。南山有口,不敢錯舉,笑破露柱。祖師門下,尺水丈波。若也覷得破,輪王髻中珠分文不直。若覷不破,迦葉糞掃衣價重娑婆。千個萬個伎死禪和,臨濟德山將奈何。禁足護生,西天此土。盡是死門,終非活路。從上佛祖逆風揚塵,后代兒孫日中迷路。卻憶禾山老古錐,逢人偏道解打鼓。東頭貴買,西頭賤賣。田地穩密衲僧,不妨游戲自在。和尚子,莫妄想。懷州牛吃禾,益州馬腹脹。南山饒你七穿八穴,也未免手中痛棒。相見不須瞋,君窮我亦貧。謂言侵早起,更有夜行人。南斗七,北斗八。風來樹動,魚行水濁。諸人三十年后眼開,莫道南山有口無舌。九十日安居,遍地無行路。意不停玄,眼不掛戶。布袋頭開,乾坤獨露。萬里寸草無,踏著不相似。推不進前,約不退后。臨濟白拈,未是好手。南山不惜兩莖眉,玉箸空將撐虎口。吾常于此切,密意在汝邊。麟龍不為瑞,鶴龜自成仙。東西南北,?著磕著,四維上下,天平地平。佛法大有在,只是無人證明。咄,我行荒草里,你又入深村。長者長法身,短者短法身。袖頭打領,腋下剜襟,即不問你諸人。棒喝交馳如雷掣,顛言倒語三寸舌。南州打到北州頭,甕里何曾失卻鱉。養子不及父,家門一世衰。過山尋蟻跡,能有幾人知。老和尚你知我知,莫教漏泄天機。冷水點沸鍋,舌頭不出口。可惜老巖頭,慈悲成過咎。秋風凋敗葉,游子未歸家。直饒歸得后,無處立生涯。白蘋紅蓼對蘆花,令人長憶老玄沙。指天指地,討甚巴鼻。釘釘膠粘,刀刮水洗。兒孫一杓香湯,大似恭而無禮。古人一期恁么道,白玉無瑕卻有瑕。路途之樂,終不到家。釋迦已往,彌勒未生。正當無佛世界,大地共樂升平。不圖打草,只要蛇驚。九十日飯錢且置,漿水錢教誰還。若是眼生三角,衲僧便解乘時豹變。妙旨迅速,言說來遲。龍門上客,未舉先知。九夏安居畢,布袋結頭開。衲僧無定度,南岳與天臺。中路?著腳指頭,方知南山一夏不辜負你。通天大路,鐵壁萬重。全機拶透,笑破虛空,羚羊掛角不留跡。尋常顛說倒說,何曾開口動舌。不妨雪上加霜,更與諸人一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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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閣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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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陽樓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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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具 通:俱)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于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若夫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曜,山岳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隱曜 一作:隱耀;淫雨 通:霪雨)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時六年九月十五日。


嚴先生祠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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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蠱》之上九,眾方有為,而獨“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陽德方亨,而能“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光武以之。蓋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量,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豈能遂先生之高哉?而使貪夫廉,懦夫立,是大有功于名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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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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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名白,字太白,其先隴西成紀人。絕嗣之家,難求譜諜。公之孫女搜於箱篋中,得公之亡子伯禽手疏十數行,紙壞字缺,不能詳備。約而計之,涼武昭王九代孫也。隋末多難,一房被竄於碎葉,流離散落,隱易姓名。故自國朝已來,漏於屬籍。神龍初,潛還廣漢。因僑為郡人。父客,以逋其邑,遂以客為名。高臥云林,不求祿仕。公之生也,先府君指天枝以復姓,先夫人夢長庚而告祥,名之與字,咸所取象。受五行之剛氣,叔夜心高;挺三蜀之雄才,相如文逸。瑰奇宏廓,拔俗無類。少以俠自任,而門多長者車。常欲一鳴驚人,一飛沖天,彼漸陸遷喬,皆不能也。由是慷慨自負,不拘常調,器度宏大,聲聞於天。

  天寶初,召見於金鑾殿,元宗明皇帝降輦步迎,如見園、綺,論當世務,草答蕃書,辯如懸河,筆不停綴。元宗嘉之,以寶床方丈賜食於前,御手和羹,德音褒美。褐衣恩遇,前無比儔。遂直翰林,專掌密命。將處司言之任,多陪侍從之游。他日,泛白蓮池,公不在宴。皇歡既洽,召公作序。時公已被酒於翰苑中,仍命高將軍扶以登舟,優寵如是。布衣之遇,前所未聞。公自量疏遠之懷,難久於密侍,候間上疏,請還舊山。元宗甚愛其才,或慮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溫室樹,恐掇後患,惜而遂之。

  公以為千鈞之弩,一發不中,則當摧撞折牙,而永息機用,安能效碌碌者蘇而復上哉!脫屣軒冕,釋羈韁鏁,因肆情性,大放於宇宙間。飲酒非嗜其酣樂,取其昏以自豪;作詩非事於文律,取其吟以自適。好神仙非慕其輕舉,將以不可求之事求之。其意欲耗壯心,遣馀年也。在長安時,秘書監賀知章號公為謫仙人。吟公《烏棲曲》云:“此詩可以哭鬼神矣。”時人又以公及賀監、汝陽王、崔宗之、裴周南等八人為酒中八仙。朝列賦謫仙歌百馀首。俄屬戎馬生郊,遠身海上,往來於斗牛之分,優游沒身。偶乘扁舟,一日千里;或遇勝境,終年不移。時長江遠山,一泉一石,無往而不自得也。晚歲度牛渚磯,至姑熟,悅謝家青山,有終焉之志。盤桓庀居,竟卒於此。其生也,圣朝之高士;其死也,當涂之旅人。

  代宗之初,搜羅俊逸,拜公左拾遺。制下於彤庭,禮降於元壤。生不及祿,歿而稱官,嗚呼命歟!

  傳正共生唐代,甲子相懸,常於先大夫文字中,見與公有潯陽夜宴詩,則知與公有通家之舊。早於人間得公遺篇逸句,吟詠在口。無何,叨蒙恩獎,廉問宣、池。桉圖得公之墳墓,在當涂邑。因令禁樵采,備灑掃,訪公之子孫,將申慰薦。凡三四年,乃獲後女二人,一為陳云之室,一乃劉勸之妻,皆編戶甿也。因召至郡庭,相見與語,衣服村落,形容樸野,而進退閑雅,應對詳諦,且祖德如在,儒風宛然。問其所以,則曰:“父伯禽,以貞元八年不祿而卒,有兄一人,出游一十二年,不知所在。父存無官,父歿為民,有兄不相保,為天下之窮人。無桑以自蠶,非不知機杼;無田以自力,非不知稼穡。況婦人不任,布裙糲食,何所仰給?儷於農夫,救死而已。久不敢聞於縣官,懼辱祖考。鄉閭逼迫,忍恥來告。”言訖淚下,余亦對之泫然。因云:“先祖志在青山,遺言宅兆,頃屬多故,殯於龍山東麓,地近而非本意。墳高三尺,日益摧圯,力所不及,知如之何。”聞之憫然,將遂其請。因當涂令諸葛縱會計在州,得諭其事。縱亦好事者,學為歌詩,樂聞其語。便道還縣,躬相地形,卜新宅於青山之陽,以元和十二年正月二十三日,遷神於此。遂公之志也。西去舊墳六里,南抵驛路三百步。北倚謝公山,即青山也。天寶十二載敕改名焉。因告二女,將改適於士族。皆曰:“夫妻之道命也,亦分也。在孤窮既失身於下俚,仗威力乃求援於他門。生縱偷安,死何面目見大父於地下?欲敗其類,所不忍聞。”余亦嘉之,不奪其志,復井稅免徭役而已。今士大夫之葬,必志於墓,有勛庸道德之家,兼樹碑於道。余才術貧虛,不能兩致。今作新墓銘,輒刊二石,一寘於泉扃,一表於道路。亦峴首漢川之義也。庶芳聲之不泯焉。文集二十卷,或得之於時之文士,或得之於公之宗族,編緝斷簡,以行於代。銘曰:

  “嵩岳降神,是生輔臣。蓬萊譴真,斯為逸人。晉有七賢,唐稱八仙。應彼星象,唯公一焉。晦以麴糵,暢於文篇。萬象奔走乎筆端,萬慮泯滅乎樽前。臥必酒甕,行惟酒船。吟風詠月,席地幕天。但貴乎適其所適,不知夫所以然而然。至今尚疑其醉在千日,寧審乎壽終百年。謝家山兮公之墓。異代詩流同此路。舊墳卑庳風雨侵。新宅爽塏松柏林。故鄉萬里且無嗣,二女從民永於此。猗歟琢石為二碑,一藏幽隧一臨歧。岸深谷高變化時,一存一毀名不虧。”


柳梢青 秋夜 見《眾香詞》、《詞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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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鐘聲。誰家笛韻,最是多情。獨步芳階,芭蕉月上,影落疏欞。

連朝腐草無螢。窗兒外、風清月明。寶篆拋煙,銀燈無焰,倍覺凄清。


沁園春·記上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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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弱冠之年,隨牒江東漕闈,嘗與友人暇日命酒層樓。不惟鐘阜、石城之勝,班班在目,而平淮如席,亦橫陳樽俎間。既而北歷淮山,自齊安溯江泛湖,薄游巴陵,又得登岳陽樓,以盡荊州之偉觀。孫劉虎視遺跡依然,山川草木,差強人意。洎回京師,日詣豐樂樓以觀西湖。因誦友人“東南嫵媚,雌了男兒”之句,嘆息者久之。酒酣,大書東壁,以寫胸中之勃郁。時嘉熙庚子秋季下浣也。

記上層樓,與岳陽樓,釃酒賦詩。望長山遠水,荊州形勝,夕陽枯木,六代興衰。扶起仲謀,喚回玄德,笑殺景升豚犬兒。歸來也,對西湖嘆息,是夢耶非? 諸君傅粉涂脂,問南北戰爭都不知。恨孤山霜重,梅凋老葉;平堤雨急,柳泣殘絲。玉壘騰煙,珠淮飛浪,萬里腥風送鼓鼙。原夫輩,算事今如此,安用毛錐?


行路難·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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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羞 同:饈;直 同:值)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雪滿山 一作:雪暗天)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碧 一作:坐)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過秦樓 訪梅過讀書臺有感

作者: 陳大成 (清代)

一帶青松,半灣綠水,此是誰家位置。拊膺惆悵,低首沈吟,說甚平泉興替。

想為燕去梁空,總到春來。一年長閉。剩虬梅幾樹,有時和雨,暗垂香淚。

問昔日金谷亭臺,藥欄花嶼,只有青山曾記。痛深繡虎,腸斷西州,我比羊曇憔悴。

門對晴巒,杜鵑還似當年,怨紅啼翠。記未園詩句,吟向暮鐘聲里。


渡江云·楊花

作者: 周濟 (清代)

春風真解事,等閑吹遍,無數短長亭。 一星星是恨,直送春歸,替了落花聲。 憑闌極目,蕩春波、萬種春情。 應笑人舂糧幾許? 便要數征程。 冥冥,車輪落日,散綺余霞,漸都迷幻景。 問收向紅窗畫篋,可算飄零? 相逢只有浮云好,奈蓬萊東指,弱水盈盈。 休更惜,秋風吹老莼羹。


丹溪翁傳

作者: 戴良 (元代)

  丹溪翁者,婺之義烏人也,姓朱氏,諱震亨,字彥修,學者尊之曰丹溪翁。翁自幼好學,日記千言。稍長,從鄉先生治經,為舉子業。后聞許文懿公得朱子四傳之學,講道八華山,復往拜焉。益聞道德性命之說,宏深粹密,遂為專門。一日,文懿謂曰:“吾臥病久,非精于醫者,不能以起之。子聰明異常人,其肯游藝于醫乎?”翁以母病脾,于醫亦粗習,及聞文懿之言,即慨然曰:“士茍精一藝,以推及物之仁,雖不仕于時,猶仕也。”乃悉焚棄向所習舉子業,一于醫致力焉。

  時方盛行陳師文、裴宗元所定《大觀二百九十七方》,翁窮晝夜是習。既而悟曰:“操古方以治今病,其勢不能以盡合。茍將起度量,立規矩,稱權衡,必也《素》、《難》諸經乎!然吾鄉諸醫鮮克知之者。”遂治裝出游,求他師而叩之。乃渡浙河,走吳中,出宛陵,抵南徐,達建業,皆無所遇。及還武林,忽有以其郡羅氏告者。羅名知悌,字子敬,世稱太無先生,宋理宗朝寺人,學精于醫,得金劉完素之再傳,而旁通張從正、李杲二家之說。然性褊甚,恃能厭事,難得意。翁往謁焉,凡數往返,不與接。已而求見愈篤,羅乃進之,曰:“子非朱彥修乎?”時翁已有醫名,羅故知之。翁既得見,遂北面再拜以謁,受其所教。羅遇翁亦甚歡,即授以劉、李、張諸書,為之敷揚三家之旨,而一斷于經,且曰:“盡去而舊學,非是也。”翁聞其言,渙焉無少凝滯于胸臆。居無何,盡得其學以歸。

  鄉之諸醫泥陳、裴之學者,聞翁言,即大驚而笑且排,獨文懿喜曰:“吾疾其遂瘳矣乎!”文懿得末疾,醫不能療者十余年,翁以其法治之,良驗,于是諸醫之笑且排者,始皆心服口譽。數年之間,聲聞頓著。翁不自滿足,益以三家之說推廣之。謂劉、張之學,其論臟腑氣化有六,而于濕熱相火三氣致病為最多,遂以推陳致新瀉火之法療之,此固高出前代矣。然有陰虛火動,或陰陽兩虛濕熱自盛者,又當消息而用之。謂李之論飲食勞倦,內傷脾胃,則胃脘之陽不能以升舉,并及心肺之氣,陷入中焦,而用補中益氣之劑治之,此亦前人之所無也。然天不足于西北,地不滿于東南。天,陽也;地,陰也。西北之人,陽氣易于降;東南之人,陰火易于升。茍不知此,而徒守其法,則氣之降者固可愈,而于其升者亦從而用之,吾恐反增其病矣。乃以三家之論,去其短而用其長,又復參之以太極之理,《易》、《禮記》、《通書》、《正蒙》諸書之義,貫穿《內經》之言,以尋其指歸。而謂《內經》之言火,蓋與太極動而生陽、五性感動之說有合;其言陰道虛,則又與《禮記》之養陰意同。因作《相火》及《陽有余陰不足》二論,以發揮之。

  于是,翁之醫益聞。四方以病來迎者,遂輻湊于道,翁咸往赴之。其所治病凡幾,病之狀何如,施何良方,飲何藥而愈,自前至今,驗者何人,何縣里,主名,得諸見聞,班班可紀。

  浦江鄭義士病滯下,一夕忽昏仆,目上視,溲注而汗泄。翁診之,脈大無倫,即告曰:“此陰虛而陽暴絕也,蓋得之病后酒且內,然吾能愈之。”即命治人參膏,而且促灸其氣海。頃之手動,又頃而脣動。及參膏成,三飲之蘇矣。其后服參膏盡數斤,病已。

  天臺周進士病惡寒,雖暑亦必以綿蒙其首,服附子數百,增劇。翁診之,脈滑而數,即告曰:“此熱甚而反寒也。”乃以辛涼之劑,吐痰一升許,而蒙首之綿減半;仍用防風通圣飲之,愈。周固喜甚,翁曰:“病愈后須淡食以養胃,內觀以養神,則水可生,火可降;否則,附毒必發,殆不可救。”彼不能然,后告疽發背死。

  一男子病小便不通,醫治以利藥,益甚。翁診之,右寸頗弦滑,曰:“此積痰病也,積痰在肺。肺為上焦,而膀胱為下焦,上焦閉則下焦塞,辟如滴水之器,必上竅通而后下竅之水出焉。”乃以法大吐之,吐已,病如失。

  一婦人產后有物不上如衣裾,醫不能喻。翁曰:“此子宮也,氣血虛,故隨子而下。”即與黃芪當歸之劑,而加升麻舉之,仍用皮工之法,以五倍子作湯洗濯,皺其皮。少選,子宮上,翁慰之曰:“三年后可再生兒,無憂也。”如之。

  一貧婦寡居病癩,翁見之惻然,乃曰:“是疾世號難治者,不守禁忌耳。是婦貧而無厚味,寡而無欲,庶幾可療也。”即自具藥療之,病愈。后復投四物湯數百,遂不發動。

  翁之為醫,皆此類也。蓋其遇病施治,不膠于古方,而所療則中;然于諸家方論,則靡所不通。他人靳靳守古,翁則操縱取舍,而卒與古合。一時學者咸聲隨影附,翁敎之亹亹忘疲。

  翁春秋既高,乃徇張翼等所請,而著《格致余論》、《局方發揮》、《傷寒辨疑》、《本草衍義補遺》、《外科精要新論》諸書,學者多誦習而取則焉。

  翁簡愨貞良,剛嚴介特,執心以正,立身以誠,而孝友之行,實本乎天質。奉時祀也,訂其禮文而敬泣之。事母夫人也,時其節宣以忠養之。寧歉于己,而必致豐于兄弟;寧薄于己子,而必施厚于兄弟之子。非其友不友,非其道不道。好論古今得失,慨然有天下之憂。世之名公卿多折節下之,翁為直陳治道,無所顧忌。然但語及榮利事,則拂衣而起。與人交,一以三綱五紀為去就。嘗曰: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天下無道,則辭有枝葉。夫行,本也;辭,從而生者也。茍見枝葉之辭,去本而末是務,輒怒溢顏面,若將浼焉。翁之卓卓如是,則醫特一事而已。然翁講學行事之大方,已具吾友宋太史濂所為翁墓志,茲故不錄,而竊錄其醫之可傳者為翁傳,庶使后之君子得以互考焉。

  論曰:昔漢嚴君平,博學無不通,賣卜成都。人有邪惡非正之問,則依蓍龜為陳其利害。與人子言,依于孝;與人弟言,依于順;與人臣言,依于忠。史稱其風聲氣節,足以激貪而厲俗。翁在婺得道學之源委,而混跡于醫。或以醫來見者,未嘗不以葆精毓神開其心。至于一語一默,一出一處,凡有關于倫理者,尤諄諄訓誨,使人奮迅感慨激厲之不暇。左丘明有云:“仁人之言,其利溥哉!”信矣。若翁者,殆古所謂直諒多聞之益友,又可以醫師少之哉?


論詩五首

作者: 趙翼 (清代)

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 預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覺陳。

李杜詩篇萬口傳,至今已覺不新鮮。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只眼須憑自主張,紛紛藝苑漫雌黃。 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說短長。

少時學語苦難圓,只道工夫半未全。 到老始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

詩解窮人我未空,想因詩尚不曾工。 熊魚自笑貪心甚,既要工詩又怕窮。


真仙巖二

作者: 錢師孟 (宋代)

巖前流水碧潺潺,鶴馭翩翩去復還。堪笑世人求不死,豈知得道有無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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