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羊峽歌

作者：杭世駿（清）

羚羊峽峙端江潯，山高高兮水深深。山高不見眾木搖櫹椮，但見哀猿跳擲啼愁霪。水深不見碧浪橫鳣鱘，但見漁子擯落栫淀涔。佛圖仙觀亦何有，遠自太古春愔愔。

扁舟乘曉溯空闊，支頤太息收孤衾。桂以膏自煎，象以齒自燖。含珠遭叉大璞剖，金錢截尾摧文禽。如神巧匠出鄉里，日思推刃真難諶。

是誰作俑石制研，墨海酣飽金壺斟。金星石末采未足，鼉磯雀瓦紛搜尋。遠從洮河近黃海，斸掘已遍青霄岑。蠻荒也復破天巧，靈胡高掌穿元陰。

磨刀霍霍剚石髓，東西坑洞窮雕鋟。丁丁逸響徹天外，十里如奏丘中琴。分肌擘理恣剜剔，譬部孕腹觀懷?。漱淘水府抉□戶，山靈含痛愁悲吟。

腰縆縋入大壑底，累夕不獲瞻辰參。云腴累百不得一，瘢痕余潤猶滲淫。花青蕉白火輪赤，重之無異雙南金。

云中不少大手筆，助寫仙篆抒靈襟。惜哉無緣伴子墨，輦送九陌娛朝簪。

我聞地有三千六百軸，輻輻相湊支嵚崟。玲瓏瘦骨露豁閜，驚濤擊撞洪淋淋。猛伐劇愁地脈絕，頹然陀落誰能任。

嗚呼申甫不世出，安知愛道非天心。熂山封水古有禁，孰能入告披丹枕。圣朝寶人不寶石，深劖巖壁垂來今。

猙獰鬼斧不敢劈，真官臥守防窺臨。茲山稍得蘇元氣，膚寸云出烝甘霖。金烏踆其陽，寒兔蹲其陰。沐浴日月發光怪，定能為國生璆琳。

歸真返樸有至理，耕?安穩弭災祲。皇帝圣壽一萬歲，遠與高峽永永無虧侵。

譯文

羚羊峽對峙在端江岸邊，山高聳水幽深。山高得看不到樹木搖曳，只聽見哀傷的猿猴啼叫。水深得看不到大魚，只看見漁夫在艱難勞作。佛塔道觀在這古老之地寂靜無聲。清晨乘小船在空闊江面逆流而上，手托下巴嘆息，收起孤衾。桂樹因油脂而被煎熬，大象因象牙而遭禍。含珠的蚌被叉，璞玉被剖開，美麗的鳥被殘害。技藝高超的工匠從鄉里出來，天天想著動刀真讓人難以忍受。是誰開始用石頭制硯，墨海吸滿墨水，金壺注墨。金星石末采得不夠，鼉磯石、雀瓦石都被紛紛搜尋。從遠的洮河到近的黃海，高山都被挖掘遍。蠻荒之地也被破壞了天然巧趣，像神靈的巨掌穿透了黑暗。磨刀霍霍取石髓，東西坑洞都被雕刻。伐木聲傳向天外，十里像奏琴音。肆意地雕琢石頭，如同解剖身體。在水底淘洗，山靈含痛悲吟。用繩索下到深壑底，多日看不到星辰。好的石材百個里難尋一個，剩下的石頭還有瘢痕和余潤。花青、蕉白、火輪赤的石材，貴重得如同雙南金。云中不乏大手筆，用它寫仙篆抒情懷。可惜它沒機會陪伴文人，卻被送到京城供官員娛樂。我聽說地有三千六百軸，相互支撐。石頭玲瓏瘦骨，驚濤撞擊。過度開采擔心地脈斷絕，倒塌了誰能承擔。唉，賢才不常出，怎知愛護自然不是天意。古代有封山禁水的規定，誰能進宮告知皇帝。圣朝重視人而非石頭，在巖壁上深刻警示。鬼斧不敢肆意劈砍，真官守護防止窺探。這座山漸漸恢復元氣，能生出云彩降下甘霖。太陽在山的南面，月亮在山的北面。沐浴日月，定能為國生出美玉。回歸自然有至理，安穩耕種能消除災禍。祝愿皇帝圣壽一萬歲，與高峽永遠不受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