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逸蕩負奇氣，鶴眼云心渺塵世。壯年才盛比春濤，激昂天下無難事。黃金隨手贈交游，矢口不談田舍計。囊鋒不用歸海濱，一樹花開一回醉。
我與嗣君莫逆交，秋宵治酒論文字。酒酣清興豁雙眉，笑述平生游得意。曾攜補被上黃山，冷宿峰顛最高寺。東方欲白殘月明，山僧喚起驚幽睡。
為言云海正當時，急起披衣開戶視。瀰漫一氣凸凹平，六六蓮花浮碧蒂。非煙非霧疑軟綿，溶溶盎盎滿空際。始也蕩漾若鱗動，既且湁潗如鼎沸。瀾翻百顆琉璃球，浪卷千疊冰絲被。
少焉日出影滄浪，漸升已作胭脂麗。銀濤閃爍眼迷離，窊隆忽起峰巒勢。黃映成金山勝玉，玉壘金山光眩眥。山中海復海中山，云師狡獪恣游戲。
曉風吹作千髻鬟，諸峰依舊遞蒼翠。長嘯青天揖白云，下山仿佛如夢寐。急呼好手繪為圖，撫圖觸象猶能記。
我聞語罷屢驚嘆，先生夙世神仙類。從來絕景不易逢，東坡海市禱而致。足躡天根瞰云府，呵驅風雨神靈契。三山有無弱水迷，五岳嵯峨芒履費。
琴聲杖影畫圖間，目溯心洄日一至。黃山無日無游人，不遇奇人奇不出。請題一語復先生，本來云海在胸次。
程先生瀟灑豪放，懷有奇特的氣質，目光如鶴般清朗，心境似云般高遠，超脫塵世。他壯年時才華橫溢，如同春天的波濤，激昂奮進，覺得天下沒有難事。他隨手把黃金贈給朋友，直言不諱，從不考慮置田等世俗之事。他收起鋒芒回到海濱，每見一樹花開便沉醉其中。我和先生的兒子是莫逆之交，秋夜擺酒一起談論文章。酒興正濃時，我們興致高漲，雙眉舒展，笑著講述生平得意的游歷。他曾帶著被褥上黃山，在山頂最高的寺廟中冷宿。東方將亮，殘月尚明，山僧把他叫醒，驚破了他清幽的睡眠。山僧說此時正是觀賞云海的好時候，他急忙披衣開門觀看。只見一片彌漫的霧氣，把山巒的凹凸都填平了，三十六座蓮花峰仿佛漂浮在碧綠的花蒂上。那景象非煙非霧，好像柔軟的棉絮，充滿了整個天空。開始時，云海蕩漾像魚鱗在動，接著像開水在鼎中沸騰。波浪翻滾，像百顆琉璃球，浪濤卷起，似千疊冰絲被。一會兒太陽出來，云海光影蕩漾，漸漸升起后變得如胭脂般艷麗。銀色的波濤閃爍，讓人眼花繚亂，高低起伏間忽然呈現(xiàn)出峰巒的態(tài)勢。黃色映襯下，山如金勝過玉，玉山金山光彩奪目。山中有海，海中有山，云神好像在肆意游戲。曉風吹過，云海化作千個發(fā)髻，各座山峰依舊蒼翠相接。他對著青天長嘯，向白云作揖，下山時仿佛在夢境中。他急忙叫擅長繪畫的人把這景象畫成圖，撫摸著圖，那些景象還能清晰記起。我聽他說完后多次驚嘆，覺得先生前世就像神仙一樣。從來絕美的景色都不容易遇到，蘇東坡的海市蜃樓是祈禱才出現(xiàn)的。先生腳踏天根俯瞰云府，能與風雨神靈相契合。傳說中的三山縹緲難尋，弱水讓人迷茫，五岳巍峨，登山跋涉耗費精力。先生的琴聲、杖影都融入在畫圖之間，我每天都能在圖中追溯想象。黃山每天都有游人，但不遇到奇人，奇景就不會顯現(xiàn)。我題這幾句話給先生，其實云海本來就在先生的胸中。
逸蕩：瀟灑豪放。
鶴眼云心：形容目光清朗，心境高遠。
矢口：直言。
田舍計：置田等世俗的打算。
囊鋒：收起鋒芒。
嗣君：先生的兒子。
莫逆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補被：被褥。
六六蓮花：指黃山三十六峰。
溶溶盎盎：充滿、盛大的樣子。
湁潗（chì jí）：水沸騰的樣子。
滄浪：光影蕩漾的樣子。
窊（wā）隆：高低起伏。
眩眥（xuàn zì）：眼花繚亂。
云師：云神。
夙世：前世。
天根：指天地的根源，此處形容極高的地方。
弱水：傳說中險惡難渡的水。
芒履：草鞋。
具體創(chuàng)作時間和地點難以確切知曉。從詩中可知，詩人與程先生之子是好友，秋夜飲酒談論文章時，聽其講述先生游歷黃山見云海的經歷，深受觸動，于是題詩。當時社會環(huán)境可能相對穩(wěn)定，文人之間有交流創(chuàng)作的氛圍，詩人借此詩表達對程先生的敬意和對自然奇景的贊嘆。
這首詩主旨是贊美程先生的氣質和他所經歷的黃山云海奇景。其突出特點是對云海的描寫細膩生動，將自然景觀與人物形象相結合。在文學史上雖不一定有廣泛影響，但展現(xiàn)了古代文人對自然和人物的審美情趣。
一水長流出澗溪，從山綿密與云齊。 武陵橋上觀春色，自笑劉郎去路迷。
五馬攜壺上臥龍，四夔聯(lián)騎與游從。 山中古柏歲寒色，應為清流作意濃。
老來無意謁侯門，自愛梅花水月村。 更擬孤山結茅屋，杖藜聊復信乾坤。
誰主誰為客。嘆人生、別離容易，會逢難得。省戶高門十年夢，瞥忽渾如昨夕。風不定、亂云飛急。本自無心圖富貴，也元知、富貴無緣逼。且還我，兔園策。 誰知一曲柯亭笛。向天涯、依然解后，長安本色。怪我阿奶今老眼，已是看朱成碧。但猶記、黃裳曾識。多謝殷勤無以報，愿阿奶、長健如今日。送公子，上霄極。
怕年來年去，漸雅志、易華顛。嘆夢里青藜，間邊銀信，望外朱轓。十年竟成何事，雖萬鍾、於我曷加焉。海上潮生潮落，山頭云去云還。人生天地兩儀間。只住百來年。今三紀虛過，七旬強半，四帙看看。當時只憂未見，恐如今、見得又徒然。夜靜花間明露，曉涼竹外晴煙。
只記來時節(jié)。又三年、朱煒過了，恰如時霎。獨立薰風蒼涼外，笑傍環(huán)湖花月。多少事、欲拈還輟。扶木之陰三千丈，遠茫茫、無計推華發(fā)。容易過，三十八。 此身待向清尊說。似江頭、泛乎不系，扁舟一葉。將我東西南北去，都任長年旋折。風不定、川云如撇。惟有君恩渾未報，又故山、猿鶴催歸切。將進酒，緩歌闋。
此別情何限。最關情、一林醒石，重湖賓雁。幾度南樓攜手上，十二闌干憑暖。肯容我、樽前疏散。底事匆匆催人去，黯西風、別恨千千萬。截不斷，整仍亂。 三年瞥忽如飛電。記從前、心情雙亮，意詞交劃。千古黎蘇登臨意，人道于今重見。又分付、水流冰泮。滿腹余疑今誰問，上牛頭、凈拭乾坤眼。聊爾耳，恐不免。
公在春官我已歸。公來東蜀我居西。及公自遂移潼日，正我由潼使遂時。 如有礙，巧相違。人生禁得幾分飛。只祈彼此身長健，同處何曾有別離。
天地一大物，扶植要人才。人才誰是，不肯隨俗強追陪。與我言兮我愿。莫我知兮誰怨。全仗帝為媒。此意久寥闊，今見者留臺。笏圍腰，書創(chuàng)屋，騎籠街。時賢白盡須發(fā)，老子抑名齋。更取堂名淇綠。要把北山萬竹。一日倚云栽。自處只如此，將相任時來。
自有天然真富貴，本來不為人妍。謹將醉眼著繁邊。更擎高燭照，驚攪夜深眠。 花不能言還自笑，何須有許多般。滿空明月四垂天。柳邊紅沁露，竹外翠微煙。
敬齋一則話，傳自南軒翁。 于湖金玉之，諸老歸下風。 不使掌帝制，嗟哉吾道窮。 遺像今偉然，吾敬司封公。
紅葉鋪霜撼御階，繡蓮塵蹴襯羅鞋。 袖沾鶯翅調簧語，墮卻銜翹入鬢釵。
寶榭簾鉤卷月窗。縷衣金樣褪，泛馀香。卿卿榮耀寵恩光。三竿日，顰翠楚山長。螺髻戛浮觴。鳳奩塵瑩恨，?＊霜。賣珠樓外串離腸。春殘夢，今夜擬高唐。
喜綴真仙讌禁林，玉堂新事好供吟。 天章刻石興風雅，宸翰書牌耀古今。 勢逸奪回龍鳳跡，調高流入管弦音。 光凝玉斝瓊漿潤，冷布花磚藥樹陰。 地貴每朝金殿近，景清如到玉壺深。 得陪嘉會榮觀大，虔效賡歌樂圣心。
石上泉華噴猛霜，境奇因此闢禪坊。 使君環(huán)笏留何用，枯木千馀滿一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