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南嚄唶大出師，軍中百戲無不為。潯陽戰艦排千里，夜闌說劍孤軍里。
虎頭瞋目盤當中，其意自命為梟雄。說時帳前卷秋月，說罷耳后生悲風。
軍中語秘聽者死，寂不聞聲夜如水。左坐一將軍，右坐一辯士。
辯士者誰老無齒，魋顏摺脅丑且鄙。得非齊蒯通，乃是柳麻子。
此翁滑稽真有神，少年趫捷矜絕倫。青春亡命盱眙市，白發埋名說事人。
寧南置酒軍中暇，愛翁說劍真無價。橫刀詎趣提湯烹，洗足寧來踞床罵。
飄零大樹蔓寒煙，翁也追思一惘然。西風設祭悲鼓越，夜雨傳神倩鄭虔。
感恩戀舊纏胸臆，故國無家歸不得。惡少王侯盡可憐，三更鐙火披圖泣。
左寧南（良玉）大聲呼喝著大舉出兵，軍中各種娛樂表演無所不有。潯陽江邊戰艦排列千里，深夜里在孤軍帳中說劍論兵。（柳敬亭）如虎頭圓睜怒目盤坐中間，自命有梟雄氣概。說劍時帳前月光為之翻卷，說罷耳邊似有悲風驟起。軍中機密聽者若泄則死，寂靜無聲夜冷如水。左邊坐著一位將軍，右邊坐著一位辯士。這辯士是誰？年老無齒，面容粗陋、肋骨突出，丑陋卑下。莫非是漢代的蒯通？原是柳麻子（敬亭）。此翁能言善辯如神，少年時敏捷超群。年輕時在盱眙市逃亡，白發后隱姓埋名為人說書。左寧南在軍中閑暇設酒，愛聽柳翁說劍珍貴無價。（柳敬亭）橫刀豈會趨炎附勢，洗足時哪會踞床謾罵。左軍如大樹飄零只剩寒煙，柳翁追思往事無限惘然。西風中設祭悲鼓齊鳴，夜雨里請鄭虔（代指畫家）傳神作畫。感恩戀舊之情纏于胸臆，故國無家歸處不得。當年的惡少王侯都令人可憐，三更燈火下披圖垂泣。
嚄唶（huò zè）：大聲呼喝，形容氣勢宏大。
虎頭瞋目：形容像老虎頭部般圓睜怒目，神態威猛。
魋（tuí）顏摺脅：魋顏指面容粗陋，摺脅指肋骨突出，形容相貌丑陋。
滑稽：古指能言善辯、應對敏捷，非現代“幽默”之意。
趫（qiáo）捷：敏捷輕健。
盱眙（xū yí）：地名，今屬江蘇淮安。
大樹：隱喻左良玉的軍事勢力，后衰落如“飄零大樹蔓寒煙”。
鄭虔：唐代畫家、詩人，此處借指為《軍中說劍圖》作畫的人。
此詩當與明末歷史相關。左寧南即左良玉（明末大將），柳敬亭為明末著名評話藝人，曾在左良玉軍中說書。詩中所繪《軍中說劍圖》或為左良玉死后，柳敬亭追憶舊時光時請人所作。詩人通過此圖，反映明末動蕩中將領與藝人的命運交織，暗含對明亡后故國家園的追思。
全詩以《軍中說劍圖》為線索，既刻畫柳敬亭“滑稽有神”的說劍風采，又折射左良玉軍勢由盛轉衰的歷史背景，最終落腳于“故國無家”的悲嘆，將個人記憶與時代變遷結合，情感真摯，是一首兼具歷史厚度與文學性的敘事抒情詩。
江左才人冀北群，
一朝顧盼重風云。
知君別欲傳衣缽，
聊借光輝燭我軍。
葡萄架葉雨蒼涼，
經卷禪床自一窗。
便做山僧休歇去，
也聞檐溜響淙淙。
浦溆春初滿，風煙晚不銷。
泛杯橫截竇，通舫小開橋。
蓮葉抽萍面，藤梢落樹腰。
此中無駭浪，容易打雙橈。
正似冉溪溪上，祇欠八愚老翁。陂外縈青繚白，風前駭綠紛紅。
陂空鳧鶩何在，寺古鐘魚或無。山氣陰陰欲雨，仆姑端解欺予。
是身猶孤云，
夢入巖下寺。
天如護蒼江，
山故插厚地。
一舟巫峽來，
八月新雨霽。
煙鬟十二外，
野花或垂髻。
一庵遙托紫微坡，
馬鬣巍巍事若何。
惆悵孝思維則處，
始終名教為君歌。
天地茫茫負井蛙，
空庭隱□月初斜。
人生自有無平事，
強啜盧仝四碗茶。
水寺拖煙，山樓嵌雨，日長經院無人。茶香竹翠，也算是前因。獸窟山前精舍，參差處、欲斷還勻。依稀似、鳧雛雁子，零亂不成群。
逡巡。思昔日，戴公故隱，往跡沉淪。漸櫻桃熟后，梅又生仁。憔悴鬢絲禪榻，十年事、更與誰論。空歸去，數聲暝磬，行過米顛墳。
雍署塵囂隔，齋頭意頗真。
最憐山色近，兼與圣宮鄰。
庭靜喧林鳥，官閒少吏人。
朝來風物好，遙望物華新。
功名大槐夢，身世釣魚舟。歸來霅川苕水，聊當五湖游。誰計一絲高潔，自喜半生清曠，瓦枕對眠鷗。回首云臺事，一笑正堪休。
桃花岸，蘋花渚，荻花洲。蓑衣任君高掛，安用搭羊裘。拍面溪風山雨，滿棹江云海月，濁酒注磁甌。醉后不知處，江上數峰秋。
碧樓冥初月
羅綺垂新風
含春未及歌
桂酒發清容
十二連山擁白銀，
水晶宮闕與為鄰。
鰲騰軸底思掀地，
龍入窗中欲攫人。
水立九天云四海，
風乘萬里日三神。
臨淵翻灑垂堂淚，
蟣虱從何有此身。
細雨濕秋風。金鳳花殘滿地紅。閒蹙黛眉慵不語，情濃。舊恨新愁知幾重。
飛雁過遙空。歲月如流只向東。簾捲曲房誰共醉，匆匆。惆悵秦樓恁日逢。
吟壺休自撫。對清輝無眠，相思重數。費盡秋心，占佳期終是，嫠蟾孤兔。寶扇歡叢，幾曾見、先窺朱戶。碧海漫漫，只有嫦娥，伴人悽苦。
冷落云鬟香霧。念簫管樽前，幾家如故。玉斧空磨，問而今金鏡，更教誰補。桂殿高寒，料他日、天風難步。坐覺銀河西轉，關山夢阻。
當場百感何言說，
咫尺寧非晤語難。
乍見始知無恙在，
病歸猶阻別時看。
雕籠細羽翀霄氣，
霜菊初花近節寒。
只此平生珍重意，
為渠排日強為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