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亭記
金粟園后,有蓮池二十余畝,臨水有園,楮樹叢生焉。予欲置一亭納涼,或勸予:“此不材木也,宜伐之,而種松柏。”予曰:“松柏成陰最遲,予安能待。”或曰:“種桃李。”予曰:“桃李成蔭,亦須四五年,道人之跡如游云。安可枳之一處?予期目前可作庇陰者耳。楮雖不材,不同商丘之木,嗅之狂醒三日不已者,蓋亦界于材與不材之間者也。以為材,則不中梁棟枅櫨之用;以為不材,則皮可為紙,子可為藥,可以染繪,可以颒面,其用亦甚夥。昔子瞻作《宥老楮詩》,蓋亦有取于此。”
今年夏,酷暑,前堂如炙,至此地則水風泠泠襲人,而楮葉皆如掌大,其陰甚濃,遮樾一臺。植竹為亭,蓋以箬,即曦色不至,并可避雨。日西,驕陽隱蔽層林,啼鳥沸葉中,沉沉有若深山。數日以來,此樹遂如飲食衣服,不可暫廢,深有當于予心。自念設有他樹,猶當改植此,而況已森森如是,豈惟宥之哉?且將九錫之矣,遂取之以名吾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