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九歌

作者：鄧云霄（明）

石鼓承平久不鳴，空馀臺榭映江清。勝游舊是風雩地，滿院時聞弦誦聲。波展琉璃澄返照，橋跨?蝀報新晴。晚招河伯談秋水，坐待東巖片月生。

秋望青蒼萬里馀，層陰落日渺愁予。浮云自敞鹓鸞路，傲吏常依水竹居。風過洞庭聞帝樂，月明衡岳夢神書。君看泛宅悠悠者，靜對輕鷗不取魚。

詞賦千秋自有神，誰從魚腹起靈均？椒漿寄奠丹楓暮，蘭佩凄涼綠水濱。日遠長安多逐客，秋高澤國怨騷人。勞歌一曲西風急，遙憶當年郢調新。

有客悲秋起四愁，況逢山水號云秋。煙中鳥沒九疑杳，湖外天低七澤幽。帝女香魂長倚竹，王孫芳草漫登樓。瀟湘空闊堪乘興，賦得新篇學遠游。

楚酒如飴不可沽，浪傳城外有酃湖。閑眠已足三竿日，種秫誰供半畝租？喜傍名山隨倚杖，更聽歌鳥勸提壺。子廉洞口煙云冷，吾欲因之覓酒徒。

橫塘疏柳繞長堤，楚客行吟日漸西。官懶古來推漫叟，江源南去透愚溪。輪蹄遠隔中原道，林壑偏宜大隱棲。頗似淮陽高臥者，夢回猶怪午時雞。

懷古思鄉對晚曛，亭皋落木不堪聞。秋蟬冷咽醒伊笛，野老新耕杜甫墳。處處白蘋翻白鳥，山山紅樹亂紅云。西風好送離人夢，粵北湖南一嶺分。

愁懷景物兩相關，一日驚秋鬢盡斑。雁陣遠題天外字，湖光平寫鏡中山。行云冉冉還多變，流水滔滔不暫閑。四十年來成底事，生涯應在醉醒間。

寥落楓林閱歲年，宦情人事總凄然。三湘地濕常飛鵩，九月溪炎尚墮鳶。云去蒼梧難謁帝，壇寒青玉羨游仙。誰云弱水三千遠，自有飆輪電作鞭。

譯文

石鼓長久處于太平之世不再鳴響，只留下臺榭倒映在清澈的江水中。這里往昔是如‘風雩’般的勝游之地，滿院時常能聽到讀書聲。波光如琉璃般澄澈映照夕陽，橋如彩虹橫跨報著新晴。傍晚邀請河伯共談秋水，坐著等待東巖升起一片明月。秋望中青山蒼莽綿延萬里，層云落日讓我心中涌起渺遠的愁緒。浮云自然地敞開了賢才的道路，傲岸的官吏常依傍水竹而居。風吹過洞庭仿佛能聽到帝樂，明月照在衡岳讓我夢到神書。你看那駕船悠然漂泊的人，靜靜地對著輕鷗也不去捕魚。詞賦千秋自有其神韻，誰能讓屈原從魚腹中復活呢？在丹楓暮靄中用椒漿祭奠，蘭佩在綠水之濱顯得凄涼。離京城遙遠有很多被貶逐的人，秋高氣爽的水鄉讓騷人滿懷哀怨。在急驟的西風中唱一曲勞歌，遙憶當年郢地的新曲調。有客因秋景而悲嘆引發四愁，何況又逢這號稱云秋的山水。煙霧中鳥兒消失，九疑山杳遠難尋，湖外天空低垂，七澤顯得幽深。帝女的香魂長久地依傍著竹子，王孫在芳草中漫不經心地登上高樓。瀟湘空闊正可乘興游玩，寫得新篇學習遠游。楚地的酒如飴糖般甜美卻買不到，空傳說城外有酃湖。悠閑地睡到日上三竿已很滿足，種高粱誰來供半畝地的租稅呢？喜歡傍著名山拄杖漫步，更愛聽鳥兒啼叫似勸人飲酒。子廉洞口煙云清冷，我想借此去尋覓酒友。橫塘邊稀疏的柳樹環繞長堤，楚客邊走邊吟詩，天色漸晚。自古以來就推崇懶散的官吏，江水向南流去通到愚溪。車馬遠離中原的道路，山林溝壑正適合隱居。很像淮陽太守高臥養病，夢醒還奇怪午時的雞叫。對著傍晚的余暉懷古思鄉，亭邊水邊落葉的聲音不忍聽聞。秋蟬凄冷的叫聲喚醒了伊笛，老農新耕了杜甫的墳地。處處白蘋間白鳥翻飛，山山紅樹如亂舞的紅云。西風正好送離人的夢，粵北和湖南被一座山嶺分隔。愁懷和景物相互關聯，一天驚覺秋天已至兩鬢全白。雁陣在天外排成字，湖光如鏡映出山影。行云緩緩且變化多端，流水滔滔一刻不停。四十年來一事無成，一生大概就在醉與醒之間了。楓林寂寥度過歲月，官場情事和人事總是讓人凄然。三湘之地潮濕常有鵩鳥飛來，九月溪谷炎熱還會有鳶鳥墜落。云去了蒼梧難以拜見天帝，祭壇寒冷，羨慕那些能游仙的人。誰說弱水有三千遠，自己自有如飆輪般以電為鞭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