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偕弟可玉外甥張敏修吾孫棟游西山訪古追懷甲戌舊游感嘆不已紀事五十韻

作者：徐瑞（宋代）

秋日清且厲，發興山西游。步出錢塘門，累累但荒丘。繁華歘消歇，王氣竟誰收。寂寞石函橋，小水清淺流。

秦皇纜船處，螺髻現佛頭。雖非凌云像，雄偉亦罕儔。開示一指禪，觀者領悟不。作禮三皈依，將行復綢繆。

浮屠踞山巔，何年困鬰攸。返步遵大路，叢薄新篁抽。前有佛足泉，一竇清瀏瀏。

凄涼鄂王祠，墓道鎖松楸。可憐忠烈魂，寄此土一抔。遺像儼中堂，怒氣橫雙眸。誤國彼何人，寸斬不足酬。

迤??訪玉泉，泓澄湛靈湫。老龍閟神蹤，金鱗自夷猶。白詩揭楣間，三嘆歲月悠。

荊榛何王府，瓦礫誰家樓。當年歌舞地，今縱羊與牛。或為少僧廬，或為老圃耰。

徑趨九里松，吳筆勁且遒。靈鷲號飛來，荒幻不可諏。

直北抵靈隠，殿宇壯巖陬。高峰堪遠眺，欲上畏攙樓。冷泉貯清寒，古木扶盤樛。瀹茗鬒髪婦，呼猿白頭嫂。

巖洞千佛相，黃金飾雕鎪。古人留姓字，興懷仰先猷。但恨芳穢雜，殘缺難盡收。

面南歷三竺，氣象恰相侔。山石劇犖確，竹樹含清幽。蒼藤蔽白日，略彴臨清溝。

小憩流觴亭，飲泉雪入喉。上竺擅翠密，嘯壑風颼飗。修然白衣仙，坐閱塵世浮。

寺有野處碑，文章粲炳彪。陸子亦有記，日晚讀不周。

匆匆回六橋，勝處難窮搜。三賢堂久蕪，湖山跡空留。玲瓏一片石，屹立獨忘憂。

遙睇孤山云，高致希前修。憶昔縱游賞，冰盤羅珍羞。畫舫載娉婷，簫鼓擁俳優。

回首煙塵飛，四十又四秋。朋儕愴丘首，桑海驚風漚。山川無古今，撫事增羈愁。

買船絕湖歸，城市燈火稠。同行二三子，小酌雜嘲謳。詩成漸掛漏，醉墨如蟠虬。

譯文

秋日清爽而凜冽，我興致勃勃地前往西山游覽。從錢塘門走出，看到的盡是荒丘。曾經的繁華忽然消逝，帝王之氣究竟被誰收走了呢？石函橋一片寂寞，橋下的小水淺淺地流淌。在秦皇纜船的地方，有像螺髻一樣的石頭，好似佛頭。雖然不是凌云的佛像，但雄偉的樣子也很少見。它仿佛在開示一指禪，觀看的人能領悟嗎？我行禮并皈依佛法，準備離開時還依依不舍。山頂上的佛塔，不知哪一年被煙火困擾。我們返回走上大路，草叢中新竹抽出。前面有佛足泉，一個泉眼流出清澈的泉水。鄂王祠一片凄涼，墓道被松楸環繞。可憐那忠烈的魂魄，只寄身于這一抔土中。中堂里鄂王的遺像莊嚴，雙眼滿是怒氣。誤國的到底是誰，就算把他碎尸萬段也難以償還罪過。我們曲折地去尋訪玉泉，那清澈的泉水形成深潭。老龍隱藏了神蹤，金色的魚兒自在游動。白居易的詩題在門楣間，讓人再三感嘆歲月的悠長。那荊棘叢生的是哪家王府，瓦礫堆積的又是誰家的樓呢？當年歌舞升平的地方，如今放著牛羊。有的地方成了小和尚的僧舍，有的地方成了老農耕種的田地。我們徑直前往九里松，那里吳道子畫的筆畫剛勁有力。靈鷲山號稱飛來峰，其荒涼奇幻難以探究。一直向北到了靈隱寺，殿宇在山角顯得很壯觀。高峰適合遠眺，但想上去又怕危險。冷泉透著清寒，古木盤曲。有梳著發髻的婦女煮茶，白發的老婦呼喚著猿猴。巖洞里有千佛的造像，用黃金雕刻裝飾。古人留下了姓名，讓人追懷他們的功績。只恨好壞混雜，殘缺不全難以全部了解。向南經過三竺，景象大致相同。山石險峻，竹樹清幽。蒼藤遮住了陽光，簡易的小橋橫跨在清溝上。我們在流觴亭稍作休息，喝著泉水，感覺像雪流入喉嚨。上竺寺樹木翠綠茂密，山壑中風聲呼嘯。有超凡的白衣仙人，靜靜地看著塵世的沉浮。寺里有野處的碑，文章光彩照人。陸游也有記文，可惜天色晚了來不及讀完。我們匆匆回到六橋，美景難以全部探尋。三賢堂早已荒蕪，湖山只留下空蕩的遺跡。有一片玲瓏的石頭，獨自屹立讓人忘卻憂愁。遙望孤山上的云，向往前人的高雅情趣。回憶過去縱情游玩，冰盤里擺滿了珍饈。畫舫載著美女，簫鼓和著優伶的表演。回首往事，戰火紛飛，已經過去了四十四年。同伴們悲傷不已，世事變遷如驚濤駭浪。山川沒有古今之分，撫今追昔更增添了羈旅的憂愁。我們乘船渡湖而歸，城市里燈火稠密。同行的幾個人，小酌時互相調侃吟唱。詩寫成了難免有遺漏，醉后寫的字像蟠曲的虬龍。